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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我感覺他走至了我的身邊,輕撫的鬢角的頭髮,手指微微地顫抖,卻終於不發一言,轉身離去。

  過了兩日,我便坐了一頂普通青頂小轎,暗地裡由四駿護著,轉街拐巷,悄無聲息地抬到了寧府之上,我們的行動雖是沒有驚動任何人,可入府之後,寧家家主官至郎中令甯晃月大人便親自帶了夫人來見,照道理來說,我要稱他們一聲父親母親,可見禮之後,他們沒有提起,我便也沒出聲。

  他們態度極為恭敬,可寧晃月的夫人揚氏垂頭坐於椅上,偶爾抬頭,眼裡卻是神色複雜,無端端地多出一個女兒,且這位女兒還頂替了自己女兒甯啟瑤的位置嫁給了夏候商,難怪她心中時有不忿。

  可寧晃月態度卻是極為恭敬的,他對太后本就忠誠,此事想來太后也插了嘴,他不敢不從。

  有侍婢從朱紅盤子端來了沏好的茶,送至我的手上,一揭開蓋子,便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我拿著慢慢飲了一口,寧晃月便道:「這茶是皇上所賜的恩施玉露,素有養神美顏之功效,想來您會喜歡。」

  我將蓋子不輕不重地置於茶杯上,淡淡地道:「是嗎?聽聞貢茶恩施玉露湯色嫩綠明亮,如玉露,香氣清爽,滋味醇和,泡開之後更是根根立於杯底,形如銀毫,這茶卻是形散亂雜,香氣鬱膩,滋味嘛,更是入口微澀,如果真是皇上所賜,大人只怕是弄錯了……又或,大人認為小女不值當以貢品款待,所以隨便弄了些茶來唬弄小女?」

  寧晃月尚未開口,那楊氏倒是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姑娘怕是從未飲過此等良茶,所以弄錯了吧,說起來姑娘算是在多識廣,可這恩施玉露可是不同一般的茶,只有皇家之人才能飲得到的,妾身和啟瑤去到宮中,由太后她老人家恩賞,才討得了幾兩,今日姑娘才得飲到此茶。」

  我慢慢地抬頭望了她一眼,臉上微有些笑意,道:「是啊,也許大婚之後,日後隨了王爺到宮裡拜見太后娘娘,妾身才能飲得此等良茶了,啟瑤妹妹倒真是好福氣,比妾身先有口福。」

  她如何不明白我話裡的譏諷,寧啟瑤在太后面前再討得歡心又怎麼樣,一樣還不是居於我之下,反倒讓我這個不知哪裡來的外人得了利。

  楊氏臉色一白,寧晃月卻是斜斜地橫了她一眼,她便笑道:「啟瑤哪裡來的福氣,姑娘的福氣倒是真好才是的,姑娘在這府內如若缺少什麼,使人向我取就是了,寧府雖不如王府富貴,但些微的平常物件卻也拿得出的。」

  我用手背掩了嘴唇打了一個喝欠,抱歉地道:「平日裡在王府,午時都要小憩一會兒的,今兒坐轎時間長,竟忘了……」

  楊氏臉色頓時陰晴不定,沒想到她費盡心力地討好卻落到了空處,連寧晃月的笑容都勉強起來,站起身道:「那姑娘好生休息,老夫改日再來拜訪。」

  我站起身向他施禮,笑道:「大人客氣了,今日之後,小女只怕再不方便與大人與夫人相見,王爺對小女保護得總是有些小心謹慎過頭……」

  寧晃月臉上現過一絲怒意,楊氏更是臉色恨恨,只差點沒破口而出:你是什麼人,不過一名身份低微的民女,偶被甯王看中得寵,封為正妃,你以為你很了不起嗎?沒有家世護著,還不得靠著在寧家弄個身份掩飾!盡對我們,你名義上的父母指手劃腳的!

  兩人強忍了不滿,臉色再沒有剛來之時的熱切,神情變得疏遠冷淡,淡淡向我告辭。

  寧晃月看來極重視這單事,推卻了早朝想來和我打好關係,我成了他的女兒,雖是名義上的,但只要是姓寧,日後的好處自是源源不斷地來到他處,而甯王感激他關鍵時刻的幫助,日後如登大寶,對寧氏自是有數不清的恩寵,到了這種程度,這個女兒是不是親生的,都與寧家有了切肉不離皮的利盈關係。

  更何況此事夏候商必求得了太后首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暗佈局

  但我想,如果,我成為寧晃月的義女,給他帶來的不是利益,只有麻煩,以及累及全族的災禍,只怕是如坐針氈,惶恐如熱鍋之蟻。

  那麼,他會怎麼做?

  我很期待。

  娶候商,這世事並非盡如你意。

  我住的院子是三面臨水,只有一處往外相通,九曲轎將四面掛有紗帷的臨水閣通向外邊,臨水閣內置團金繡榻,精美的雕紋花飾,散發著陣陣幽香的黑檀古木,讓這裡的擺設與皇宮相比不惶多讓,正值秋葉調零的日子,百花盡凋,菊花卻散出暗暗幽香,臨水閣的九曲轎拐角,每一處便放上了盛開的各色菊花,稍有枝葉殘黃的,就令人換上新的。

  我居於此處,寧晃月倒是無處不盡心,無處不盡力,細節小處皆處置得周到圓通,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夏候商幾日之後為我送來了司制局制好的暖手爐,銀制香熏,袖套等等,見了此處的擺設,眼裡也露出了滿意,又問我有何要求,我微笑道:「只是每日拘在這裡,太悶了一些。」

  他便道:「本王以後日日抽空陪你在院子四周圍走走,只是大婚前三日卻不可了,侍大婚之後,你想去哪裡,本王都陪你。」

  我垂頭而笑:「王爺真會說笑,大婚之後,王爺哪還有時間?就連這大婚,妾身都感覺仿佛偷來的一般,每次從夢中驚醒,都想不出王爺為何會給了妾身如此大的榮耀……」

  眼簾望到之處,我的手不自覺地拿起了腰間兩根絲帶,將那淡綠的顏色纏在指尖,翠綠的顏色襯得指尖更白,指甲更呈了粉紅之色,他小麥色的手背便映入我的眼簾,攜了我的手,戴了白玉斑指的大拇指輕輕地在我手心撫過,道:「那本王便自今晚開始,日日都陪著你,你可……」

  最後一句話與別不同,聲音綿軟起來,抬頭望過去,更見他眼眸黑得如墨,語尾更添一絲軟軟的懇求,我笑了笑,道:「只要王爺不怕甯大人查覺了,於妾身,又有什麼好怕的?」

  他有些遺憾,將額頭湊碰我的額角,輕聲道:「那本王只能等大婚之日了?」

  他身上的氣息清新而淡雅,有微微的蘭花味道,衣物軟綢的料子不經意地拂過的我額角,仿有芝蘭之味,如是其它女子,此情此景,如果不讓人情動滿懷,只可惜,我瞧見他衣袖上淺繡的纏枝小紅花,便憶起軋刀切下之時,有鮮紅越過無數的人頭濺於我的衣袖之上。

  也是如此的豔麗鮮紅。

  那芝蘭之香便有了淡淡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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