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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他以大拇指壓住瓶蓋,再用另一隻手兩根手指托了瓶底,臉色虔誠地拿著那瓶子緩緩地搖動,我見他姿勢古怪,不由問道:「王爺,您為何不用手抓了瓶,光用兩根手指抵著?」

  他道:「你懂什麼?手掌與酒瓶面職相接太大,掌心的溫度便會傳入瓶內,酒味可就變了……」

  我心中有些不以為然,認為他有些誇大詞,心想如果人人飲酒都象他這麼講究,未飲之前,先饞死了。

  眼見他手法繁複地又將另兩瓶酒倒了幾滴入那琉璃酒樽,一雙手各伸了兩根手指上下按著搖,我想問:王爺,您要搖到什麼時候?

  好不容易等他搖完了,拿出一個小小的杯子,將那琉璃瓶裡的酒倒了出來,卻連那杯子都沒裝滿。

  他將酒遞到我的手上,道:「小姑娘,喝吧,你臉上雖沒發青了,可耳廊還有點發白,喝了好!」

  我對任何人都帶著七分防備之心,可不知道為什麼,唯獨看了他那雙黑得有些透明的眼睛,就認為他不會騙我,於是接過那杯子飲了,吧了吧嘴,當真感覺舌尖忽地五味俱全,仿佛世間最美好的五種味道一瞬間在舌頭齊聚,不由感歎:「王爺,這天下酒仙,非你莫屬。」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從我飲酒開始,直至酒入喉中,再聽到我的讚揚,這才松了一口氣,開始得意了:「那是,那是……酒仙算什麼,本王是酒神!……剩下的一些,留給你吧,記住了,按我剛才的方法勾兌。」

  我接過了那盒子,心想,等你走後,我想怎麼喝就怎麼喝,我讓它們在腹中自己勾兌不成嗎?

  沒想到這人心思雖然單一,但眼睛一掃,不知怎麼的就猜出了我的想法,道:「不成,看你的樣子是個怕麻煩的人,說不定就省了這一步了,不能讓你糟踏了本王的酒,要不這樣,本王將這名侍婢暫時留在你這裡,她跟在本王身邊幾日,也學過這手法,等喝完了,你再讓她回來也就是了。」

  我抬頭望了那宮婢一眼,不知怎麼的,心中卻是一突,抬眼望向安逸王,他卻是滿臉笑容,眼內依舊沒一絲雜色,我想,莫非我看錯了?

  安逸王見我沉吟不語,揮了揮手,叫廳堂時其它人退下,獨留了那名侍婢,歎道:「小姑娘,你可能看出來了,她說原來和你相識的,本王原不想理這些雜事,可她竟然調得一手好酒,又求到了本王的身上,所以,本王便帶了她來。」

  那侍婢撲通一聲跪下,道:「順人,您幫我求求王爺,我不想再回去了……」

  我道:「你既是太子的人,已為他生下了子嗣,就不應該再有其它的想法……」我轉頭對安逸王道,「王爺,你不覺得你太多管閒事了嗎?你又何必帶她帶寧王府,直接求了太后娘娘不成嗎?」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失手了

  對我的指責,如果是其它人,自是會認為以下犯上大逆的,可安逸王眨了眨眼道:「對啊,本王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對這樣的人,你有什麼辦法?想必這桑容臉上的易容工具也是他提供給她的吧?也只有他能在各府之間竄來竄去,他既能竄到我這位身犯有罪之人這裡,自然也能竄到太子府上。

  皇帝並未明令下旨廢了太子,自不會阻止他的近親相見,桑容與女兒回到了太子身邊,我原想著太子經此一役,行為會大為收斂,卻沒想到,他依舊鋌而走險嗎?

  桑容伏在地上哭泣,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易容脂粉已被洗掉,露出了蒼白的臉:「如果知道結果是這樣,妾身寧願,寧願一輩子呆在甯王身邊,做個無份無名的侍妾,都好過回他那裡。」

  她容色戚戚,雙手抓住自己絲帶的邊緣,幾乎要將那絲帶扯斷,她的事,我怎麼能理?

  在我露出身份的時候,她和媚月已經被帶了下去,理應不知道我的身份的,可她為何求到了我的身上?

  「順人,妾身只能求你了,妾身只識得你,我原以為將當年的事說了出來,就給自己報了仇了,可沒想到,卻連累了女兒……」

  「你女兒不是已由皇太后下旨,封為郡主了嗎?有了名份,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她搖頭道:「不,你不知道,他有的是辦法折磨我們,他對我說,既然是他的女兒,便要知書達禮,請了五名教習先生來教她學識,我原以為他真為女兒好,可哪裡想到,稍不如意,他便叫人不給女兒飯吃,還專門備了一間四面無窗的屋子,動輒將她關入屋裡……」

  我心想,這算得什麼,我小時候還三天兩頭地挨竹鞭呢!

  安逸王卻聽得眼裡有了同情之色:「哪有這樣做父親的,太子也太過了一些。」

  「如果單是這樣,那也罷了,可不光如此,在她被關入黑屋之時,他還使人半夜在裡面裝神弄鬼……他主是存心要讓她發瘋啊……」

  我皺眉道:「你沒弄錯?到底是他自己的親生女,他怎會如此?」

  「他將這次受的挫折全算在我們頭上……妾身知道,妾身如果冒冒然說了出去,沒有人會相信的,妾身只求,順人能跟王爺說上幾句,讓王爺向皇太后請求,讓怡兒脫離他的掌握就好,至於妾身自己,卻並無什麼要求……」

  她眼內真真切切的悲痛映入我的眼簾,我想,如果不是我當初定下了李代桃僵之計,又激起她心裡的仇恨,也許現在她已經和皇家再無什麼關係,重嫁了一名老老實實的人,過著開心快樂的日子,早將太子拋到腦後。

  我走上前,伸手扶起了她,道:「既如此,何不叫安逸王向太后直承其事?」

  安逸王嘟噥道:「你不知道,母后一向不要本王理他人閒事,說如果理了,就要本王再不出宮廷,要本王一輩子呆在那四四方方的大籠子裡,問都問死本王了。」

  我心中恍然,看來皇太后早知道安逸王這種性格容易被人利用,乾脆絕了他的後路,讓人用無可用。

  我拿了放在架子上的布巾,遞給桑容,示意她擦乾臉上的淚,她接過了,卻拿了巾子捂在臉上,長久也不拿下來,我歎了一口氣道:「好了,你還有什麼瞞著王爺的,一併說了吧!」

  安逸王瞪大了雙眼:「什麼,她還瞞了我什麼?」

  她這才又滑下椅子,又跪了下來,抽泣道:「妾身該死,妾身一邊跟著王爺離開太子府,一邊卻讓人將郡主藏在每日外出買菜的蘿裡,也悄悄地來到寧王府後門,順人……妾身沒有辦法,妾身一日也不能離開她了……」

  安逸王大怒,站起身來指著她想大罵,可望見她雙目紅腫的可憐樣子,卻罵不出口,嘴裡道:「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如果母后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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