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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第六十一章 情景詭,卻不知前路(1)

  我雖暗生疑慮,卻也被這奇景吸引,伸手拈起一片飄羽,在燈光照射之下,它停在我的手中,透明而輕薄,仿佛一片被暖日照著隨時會融的雪花。

  直至那飄羽落盡,才有人輕呼出聲:

  「真美……」

  「落盡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秋霜暮染的季節,居然也讓哀家看見了此番奇景。」皇太后伸手拈起飄落椅靠的一片雪白飛羽,贊道。

  太子卻是怔怔地站在堂下,聞得皇太后的話,這才驚醒,恭身行禮:「皇祖母,這可不是皇孫的功勞,多得兩位妹妹尋來了這絹球。」

  皇太后點頭而笑,仿是很讚賞他的榮寵不驚。

  秦詩芝從自己衣襟之上取下片片飛羽,笑道:「表哥,也多得了你的那只雀兒。」

  她轉眼一望,卻是笑了出聲:「老佛爺,您看看,我們這些人身上,頭上,卻全都是碎碎墮瓊芳了……」

  大家回身一望,卻見每個人的身上皆掛了白羽,桌上的菜肴,碟碗之中,幾片飛羽顫顫而立,更別提眾人的頭上,鬢髮之間了。

  眾人瞧清對面之人的樣子,卻是忍不住笑了出聲。

  在笑聲之中,便有宮人上前幫手清理身上掛著的羽毛,但羽毛薄而細小,怎清理得乾淨?而三名女子釵環眾多,細小的絨毛沾在頭上,更是一時半會兒難得摘弄乾淨,更因地板之上鋪了一層輕羽,走動之間,剛剛摘下的輕羽便複又沾上了衣裙。

  皇太后一見如此,便吩咐道:「這玩藝兒瞧起來雖是好看,纏在了身上,卻是難弄,這廳裡卻是要掃掃才能呆了,王尚官,領了她們幾個去弄翠軒整理一下吧。」

  又吩咐一名宮人領了我們去臨霄軒整理衣裳。

  太子在景壽宮卻是有專門的住處,便跟著宮人下去清理。

  我頭上釵環不多,加上站得較遠,身上並沒沾上幾處,宮人用濕毛巾輕拭之下,略一整理,身上更乾淨了。

  夏候商身上卻是早已弄得乾淨,坐在外間的椅子之上叫人送了杯清茶過來慢慢地飲著。

  我任由宮人將鬢邊的散發收攏入髻,菱花鏡內卻是映出一雙沉沉的眼眸,自己看了,都感覺如嚴霜秋暮潤染,雀便是雀而已,又豈能如人一樣的聰明?我雖已瞧出太子用衣袖內襯上特繡的五彩顏色在不經意地揮動之間控制了那雀兒,可他不過為博皇太后一笑,如被揭穿,也不過換得皇太后幾聲嗔責而已。

  可我直覺地感到,並不止如此。

  「花順人,甯王殿下有請。」

  我站起身來,跟著那傳喚的宮人來到外堂,卻見甯王坐在矮塌之上,手邊放了一個杯盞,有幽香清雅的菊花味道從那杯盞之中彌漫而出。

  行禮之後,他並不望我,垂了眼眸望著腳下,道:「你先回住處吧……」

  我吃了一驚,原本我們拜訪了皇太后之後,便要去皇后,江妃娘娘那裡的,他將我撇開,卻是為何?

  莫非是察覺了什麼?

  宮人已經退在下堂,我忙上前,將他手邊的細瓷杯子添上茶水,垂目望去,卻瞧不了什麼異樣,他雙手垂放於膝間,廣袖織錦,身形不動,面容未改,神色更是淡淡的、微皺了眉頭,仿佛很不耐煩。

  我只得退了下來,道:「那妾身在寢宮內等您。」

  走了幾步遠的距離,我便聽清了他微微吐出的一口氣,仿佛渾身俱然一松般,我心中疑惑更深,卻不便回頭,只得叫了鶯兒,向殿外走去。

  剛走至回廊之上,卻見有宮人手拿了拂塵急急地奔了入殿:「甯王殿下,皇太后有請。」

  眼見他隨著那宮人快步離去,我心中一動,卻不忙著回住處,叫鶯兒在殿內稍等,自己卻重邁入廳內,向夏候商坐著的那張椅子望了過去,那椅子是硬木所造,鏤空雕花,以紅漆而染,初初看來,卻看不出什麼端倪,我並不死心,蹲下身來仔細打量,卻見椅子的腿部不當眼之處,果然有四根手指捏出來的痕跡。

  可如此一來,卻讓我更是疑惑,有什麼事讓他要如此忍耐,竟要以手指握了椅凳?

  我走出臨霄軒,此處不過景壽宮一個小小的角落,正殿的簷角飛龍黑色眼眸被陽光一照,竟也帶了潤潤水色,少了幾分戾氣,憑添一些溫和,仿佛這林木環繞的景壽宮,在富麗堂皇之中,依然有些紅塵煙火氣息冒出。

  我雖感覺到了不妥,但夏候商既然發了話,我卻不願意無端端地捲入什麼意外事件之中,便在鶯兒的陪同之下,向宮外走了去。

  景壽宮是皇太后居處,自是修建得極為美煥美侖,御花園裡,假山奇石,異花奇草,中間更有一個小小的水池,池底鋪了潔白的卵石,顏色豔麗的錦鯉在碧水悠悠的池塘內遊曳,隔了老遠,我便看見有一個身穿紫袍的人影從池塘那邊轉了過來,雖未見面容,我卻看清了他頭頂上的那一層銀白。

  安逸王,可不是我能得罪得了的人,我正打算避開了去,卻聽見他隔了老遠大叫:「喂,小姑娘,等等……」

  我是甯王內眷,自然不便和安逸王相見,但這個人連皇上的內眷都不避的,更何況是我?

  我只得心中苦笑著望著他大呼小叫地奔跑過來,一頭銀色頭髮被陽光更是照得閃閃發光。

  「不知王爺叫住妾身,有何事吩咐?」我微微彎腰向他行禮。

  他站在我的面前,一擺手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怎麼,你這就要回去了?別走,別走,本王可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懂酒的人,小姑娘,你知道嗎?那百花釀,本王可是又增了些材料上去,味道與別不同,來來,跟本王去嘗嘗。」

  他雖然沒有動手拉人,但那純淨如黑玉一般的含笑眼眸,卻是極難讓人拒絕的,這個時候,才看見三四名宮人從花園盡頭趕了過來:「王爺,王爺,您別跑那麼快。」

  我心中一動,含笑道:「甯王殿下讓妾身回住處,此次恐怕是不能品嘗王爺的酒了,殿下尚有幾日滯留宮中,王爺常住宮內,宮內各處自是熟悉的,加上王爺運氣極旺,妾身剛走出殿門,您就洽巧趕到了,今日雖沒有空閒,但甯王殿下總有和王爺偶遇的時候……」

  第六十二章 情景詭,卻不知前路(二)

  安逸王呆了一呆,道:「你這小姑娘,意思是說以後再偶然遇到了才來飲本王的酒?那可不成,什麼偶遇不偶遇,如果不是清妃忽然到了,在母后面前獻寶,本王的聞子靈敏,隔老遠就聞到了,才不會又來這裡,遇上你呢!」

  清妃便是皇帝帶回宮裡的襲月了,皇帝叫人給她弄了個良家出身,回宮之後封為良人,她有一手極好的釀酒技藝,我自是知道的。

  我隨口道:「王爺何不讓她品嘗,那百花釀就是她家出產的,自是比妾身更適合品評王爺的傑作。」

  安逸王悻悻地道:「她將釀酒技藝糟蹋製作所謂的百花茶,討好那……三個小姑娘,非我同類,本王懶得理她。」

  我心中暗笑,心想他恐怕是想說討好母后,臨到了嘴邊,才接那三人推了出去抵數。

  安逸王這樣的人,脾氣倒真是如此,清妃弄些茶不茶,酒不酒的東西出來,難怪他如此反感了。

  可我想的卻不是這個,仿佛腦中有一根線將某些東西串了起來,答案呼之欲出,可真要仔細去想的時候,卻怎麼也捕捉不住。

  「小姑娘,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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