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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我的話自是沒引起甯王多大興趣,卻讓離這桌不遠的太子聽見了,他拍手道:「說得好,想不到你有如此見識,皇弟……我後悔了……」

  我笑聽他將那句口頭禪說完,這才道:「太子殿下謬贊了,妾身不過隨便……」

  話還未說完,卻見黑影迎面而來,眼前劍光閃閃,卻是墨子寒手持寶劍,揚手直刺向我的臉。我忙往後仰,他的劍卻如影隨形,讓我避無可避,眼睜睜地看著那劍離面孔越來越近,可氣的是,甯王卻依舊一杯接著一杯地飲酒,仿若不見。

  那劍終於停在了我的鼻尖,倏忽之間,劍尖上尚平放著一個酒杯,墨子寒淡淡地道:「嚇著美人了吧?」

  我左手微抖,從那劍尖上把酒杯拿了下來,勉強笑道:「多謝墨公子。」

  看來,上一次以鹿相諷之事已經傳入他的耳中了,所以,他才來這麼一個下馬威。我臉上滿是驚慌,心中卻暗暗高興,盼只盼,到了最後,終能引起宮裡頭那人的注意,那麼,那些死在斷頭臺上的人的血是不是可以不白流?

  太子則淡淡地道:「成何體統,墨子寒,你也太大膽了!」

  墨子寒當即跪在堂下,向太子道:「臣該死,一時興起,驚嚇了美人。」

  甯王道:「今日皇兄既已盡興,不如便散了吧。」說完站起身來,向太子行了禮,離席而去。我自是跟著,心想這人想必心情又不好了。

  其實,還是小的時候,老爹心中尚有希望,對我管得不是那麼嚴,所以,看過前幾朝一些亂七八糟的書……在前幾朝此事還挺流行的。近幾朝為何對此事深惡痛絕,怕是與連年征戰死傷太多有關。據說前朝經歷過一場大地震,全國人員少了十分之一,再加上戰禍連連,青壯年勞動力急劇減少,造成女多男少讓人悲催的局面,如果再斷了袖,只怕不用人家打,人口也會急劇減少。所以朝廷聰明了,借了孔孟的旗號,聯合諸子百家,讓老百姓從心底裡對此事深惡痛絕。經過幾朝的努力,人口終於興旺了,但諸人對此事的興致也被消滅了。

  在軍營日久,面對一幫熱血男兒,我也擔心過此種問題,還專門和小七討論過一番,要他私下裡留意,切不可助長此風……

  小七思索半晌,附在我耳邊道:「屬下感覺,小五有此傾向,前些日子,他老拉著一清秀新兵在後山洗澡。」

  我疑惑了,心想小五滿臉鬍鬚,卻愛乾淨,但也興致勃勃道:「今晚去捉姦!」

  小七和小五一向不對盤,原因是小七是動物的保護者,小五和我一樣卻是食肉者。他獵殺動物手段極高,身手快如閃電,這麼說吧,他看上的獵物,基本逃不出他的手心。

  最後自是小七冤枉人家……小五在水裡浪裡白條之時,那清秀新兵滿臉委屈地幫小五洗衣服。

  後小五獲知了我們的行動,摸了摸臉上的絡腮鬍子,嚴肅認真地對我道:「屬下認為,若遇敵情,先要派出斥候刺探,確定進攻我軍的是何方將領,搞清楚對象,同理……您找錯對象了,俗話說得好,冤家,冤家,無冤哪來的家?我要斷袖,也和小七斷!」

  小七抬頭望了白雲半晌,默不作聲地去煮紅薯了。

  自此之後,兩人見面忽然間就客氣了很多。

  雖說以後,小五良禽擇木而棲,我卻由一開始知道其消息時的猙獰憤怒,漸漸變得心平氣和,小七說的對,菜有酸甜苦辣,何況人呢?

  第七章 織藝大典

  過了幾日,宮裡便傳了話來,說是後宮即將舉辦一年一度的桑蠶節,祭祀嫘祖,指名要甯王攜花美人參加。對王府姬妾來說,這可是無上的榮耀,甯王姬妾雖多,可並無封妃,以往的桑蠶節,都要求各府王爺偕正妃參加的。甯王一向獨自前往,如此一來,無異於告訴眾人,我已成了甯王心目之中第一人。可是,我卻知道,我所得來的榮耀,無非因為君少將而已,或許因為,有了這麼一個傾訴之人,他便一時三刻也讓我陪在身邊。

  本朝歷來重視桑蠶節,每到這一日,朝廷民間舉國同祭嫘祖,每家每戶更是拿出織好的繡品,擺放在香案上,以求得到嫘祖的賞識,保佑來年蠶吐新絲,獲得大豐收。

  而到了宮中,則更為隆重,本朝皇后勤儉賢惠,每到桑蠶節,便親自紡絲,製作新袍。各宮後妃自是不甘落後,每年這幾天,無數制好的新袍便會送往邊疆將士手裡,以彰顯皇室對地處寒地的將士的關懷。

  馬車隆隆地向前行駛著,我望瞭望坐在身邊的甯王,他微皺了眉頭,俊臉如削,身穿一件兩袖繡有華蟲的冕服,金碧的墜子從他兩頰垂下,顯得冷峻而沉默,全然沒了在西疆之時身穿金甲騎著白玉驄時的疏狂。

  入宮的路很長,為免冷場,我便想起取悅他,也是我的任務。

  「王爺,今天天高氣爽,看來今年桑蠶節過後,便又是一個豐收年……」

  他沉默半晌,沒答我的話,自言自語般道:「記得那一年,桑蠶節後,邊疆將士便收到了宮內發出的錦繡戰袍,賜給我的便是金甲縲絲袍了。君輾玉戰功卓絕,也同獲一樣的金甲縲絲袍,是全軍上下僅有的兩件而已。下面的人卻將本王的和他的弄混了,本王穿上身時才知道,他竟然是那樣的瘦……」

  我想,又來了,又來了,還沒完沒了了……只好勉強附和,「王爺是否叫人換了過來?」

  「本王那時性急,加上對君輾玉不滿,便直接闖入了他的營帳,見他一身白衣,也正在換那袍子。本王這才知道他居然纖瘦成那個樣子,真不知道他殺敵之時無窮無盡的力量是從何而來。」

  我心中發苦,「那您換過來了沒有?」

  「沒,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無論本王怎麼刁難都少見怒意的君輾玉,居然大怒,拔了身邊寶劍直刺向本王,本王唯有退了出來。第二日,才叫屬下換了過來。」

  無聊,當真無聊,這些事,有什麼好聊的?我沉默不語,良久才道:「還好,換過來了,這金甲縲絲戰袍可是千金難求的戰甲。妾身也聽過,說是用金線和縲絲織就,外罩以百煉金甲,輕便無比,上了戰場,能抵刀劍刺體,不知是也不是?」

  「那是自然,只可惜,後面組成的銀甲軍卻失敗了,被異族的勾刺箭所破,那一戰,君家軍……」他的聲音漸漸沉鬱,沒有再說下去,反將臉頰轉向一邊。他心情不好,我的心情自然也不好,便不再問下去。

  英華殿前,也停了不少步輦,想是各府皇親國戚都已到齊,見甯王進殿,太子和昌王都走下坐席,上前迎接。太子更是拉了甯王的手,笑道:「祭祀過後,你可得留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作為甯王未受皇封的內眷,自是不能隨同其他正妃入殿祭祀,唯等正祭完了,才能入殿拜祭。大殿之中寒氣甚重,並未像其他居殿一般使用保暖用具,我站立了一會兒,便覺得周身寒意入骨,悄悄摸了一粒藥和著唾液咽下,這才略好一點兒。甯王自是不會記得我了,我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雙能聽他傾訴君少將的耳朵而已。

  我甚至感覺,以前那些無故身亡的甯王姬妾,是否其中有幾名因為知道了他的秘密,而惹來殺身之禍的?江妃對皇帝寵倖男子之事自是深惡痛絕的,如果自己的兒子別的什麼都沒遺傳到,反而遺傳了這一點,豈不讓她痛不欲生?甯王對此,自然是諱莫如深的,萬不可能讓人傳入自己母妃的耳內,所以,我以鹿諷當今皇上,才會觸動了他的心思,讓他對自己既厭且惡,差點兒連命都喪了,唉……如果真因為這件事而丟了一條性命,我何其冤哉!

  祭祀之後,便是由皇太后主持的織藝大典了,皇太后原本尚宮出身,稟性節儉,更有一手極好的女工技藝。每到桑蠶節,她便召集宮中女眷進行一年一度的織藝大典,在景德宮擺上上百輛織車,織機之聲同時響起,以織出有特色的布藝為勝。每到這一天,各宮各府的人無不出奇制勝,在織車蠶絲上想盡辦法,以求博得這位當朝最有權勢的女人的青睞。

  我,自然也不例外。

  祭祀大典我自是沒辦法參加的,可既然代表甯王府來了,這織藝大典卻是怎麼也會參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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