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外天都 > 將軍媚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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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和太子之間,並無忠與不忠之分,他用來控制我們的,不過是捏在他手中的籌碼而已。 媚蕊微微彎腰行禮,笑道:「這樣就好,是奴婢太過小人之心了。」 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我這才如打了敗仗一般在椅子上癱軟下來,暗暗告訴自己,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絕不能再像昨晚一樣。 可為什麼,當我見到他醉眼迷離的雙眼,荒唐之極的行為之時,還是會忍不住?難道我就不能忘卻在茫茫草原上,他騎在名喚追風的駿馬上,手持長劍,手指千軍,俊顏如冰的模樣? 那一瞬間,我便會如此的痛心,才會借了酒意放膽犯上? 感覺到指甲嵌入了手心,生生地作痛,我暗吸一口氣,提醒自己:花凝昔,他已然變了,而你,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你當謹記這一切。 陷入京城這個漩渦,他所求的,不過是那極頂的權力而已,而你,不正是要利用這一點嗎? 難道還想讓他如多年前一樣,是那個頗得人心的少年將領,既能和將士們開田墾種,又能和他們並肩殺敵?京城的繁華富貴,以及那極頂權力的誘惑,已然將他浸染得面目全非。 經過那一晚,我倒真的寒病入體,再加上舊患作祟,寒咳又起,苦不堪言。有好幾次,我把小七備給我的藥拿了出來,聞了聞那藥香,又緩緩地把盒子合上。 「此藥,只在萬不得已之時才用,所謂萬不得已,即你快入土了……如若不是如此,我們所有一切設定皆會被打亂。太子並非庸才,如若知道控制你的手段不成為手段了,你我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所以,我用的,只是太子殿下花千金備給我的治療寒症的藥物,為讓府中人知道我生病,媚蕊好不容易請了府內的御醫,塞了些銀子,雖未診治,也為我開了幾服藥來,我便名正言順地稱病不出。如此過了幾日,倒也沒有人來打擾我。我的住處,在甯王府偏居的一處院落,清靜典雅,卻也隱隱透出富貴之氣。院中有一株長得極好的榕樹,我與林美人、孫美人住在同一個院子裡,她們那邊每天熱鬧非凡,每隔兩三日,便有甯王的賞賜宣下。 看來,甯王對他哥哥賞賜的人到底不同。 也許就因為如此,我才躲過了一劫吧? 媚蕊卻暗暗著急,幾次三番地旁敲側擊,要我採取主動,我只裝作不知。 這一天,林美人和孫美人又被邀請參加舞宴,出乎意料地,我也得到了邀請,但我卻以病體不適婉言相拒了,自是又惹得媚蕊好一頓埋怨。 媚蕊勸我,「主子,都過了好幾日了,想來甯王殿下已漸漸淡忘了上次的事,如果你還不採取主動,只怕他當真將你全忘了。」 我笑道:「怕只怕,他尚記得,那琥珀玉潑臉之滋味。」 媚蕊聞言便不再出聲,只是嘟囔著出去給我端了碗清粥進來。 與其他兩位美人相比,我不受寵的消息想來早就傳遍了寧王府,送往我這裡的飲食雖然他們不敢太過克扣,但卻談不上什麼精心炮製了,只是稍能入口而已。媚蕊有些抱歉,道:「主子,要不要我暗中教訓他們一下?」 我搖了搖頭,將碗裡的粥全喝了,才道:「我們應當儘量不引人注目才好……這比我以前吃過的,好太多了。」 媚蕊沒有出聲,我叫她拿了藥過來服下,才感覺手腳稍微熱了一點兒。 「你家主子那邊可有什麼消息?」我拿起臺上眉筆,欲給眉尖染上黛色,媚蕊見了,伸手道:「奴婢來吧。」 我一向不擅長這個,雖然惡補了幾個月,到底不如她畫得好,便將眉筆遞給她。她細心地在我的眉尾加了顏色,這才道:「殿下說了,一切均已安排好。」 我點頭道:「那就好。」 媚蕊給我描好了眉,拿了臺上的銀鏡給我,「主子看看,怎麼樣?」 鏡子裡的臉潔白如雪,光滑潤澤,配上如柳娥眉,連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動。我只微歎一聲,贊道:「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裝扮過後,幾疑不是真人。」 媚蕊一怔,笑道:「主子說錯了,不是主子長得美,任憑奴婢怎麼畫,卻也畫不出來的。」 每一次照鏡,我幾乎都要一陣恍惚,認了良久,才確定鏡中之人是自己。揭了臉上藥物的那幾天,我很不習慣,每天攬鏡自照。小七拿了撣子來掃塵,見了,便道:「從來沒見自己這麼美過吧?」 小七那時說話粗魯,偶爾用了一個文縐縐的「美」字,讓我怔了半天……原來他是在贊我。 屋頂被他一掃,有些塵土便落在了我的鼻端,我將它拭了,感歎道:「就怕對著鏡子,尚以為是另外一個人。」 他便歎了一口氣,憂鬱道:「你可千萬別看中了你自己。」 年少之時,我意態疏狂,認定凡是別人可以做的,我皆能做得。草原上有依慕達大會——草原男兒進行賽馬、摔跤、騎射比賽,每當此時,也是草原上青年男女互相曖昧的時候。這個時候,小七是最受歡迎的,俊俏的外表,健美的身材,一手絕高的騎射技藝。每一年都惹得無數少女偷偷地把精美的腰帶放在他的帳篷外,他從不圍在腰上,卻老是拿來給我,眉毛一挑,語氣輕淡,「喏,拿去玩兒吧。」 我很不服氣,因父親不讓我參加大會,便自己偷溜了去參加,果然像小七一樣,得到了無數的精美腰帶,可也帶來無數麻煩。草石部落的公主把我追得像一隻狗,一連好多天將我堵在屋內,痛斥我負義薄情。老父氣得拿了老大的棒槌差點兒將我的腿敲斷,從此以後,忠誠高義的某某生了個負義薄情兒子的人倫慘事便傳遍了整個邊疆,惹得一些老人見了我爹,眼內總有同情,所以,有時候家裡來了客人之後,便是我挨打之際。最後,我也不敢問,這事到底是怎麼解決的,成了我生命中許多的謎團之一。 可我現在每一次攬妝照鏡,卻只是反復提醒自己:花凝昔,你不是別人,僅是花凝昔而已。 花凝昔是一個纖纖弱女。 花凝昔,要仰人鼻息,懂得以色侍人,懂得在夾縫中求得生存。 第二章 反戈意外 早餐過後,我喜歡去花園走動一下,消一下積食,可這院子實在沒什麼好走的,不過圍著院中那棵大樹轉了幾圈。我回了屋,剛轉過屏風,就見青玉質的圓桌前,坐著的正是一身鈿暈羅衫的孫美人和兩名隨身侍女。她臉似芙蓉,帶著淡淡的紅潤,眼神卻略有些冷,見我們進門,道:「妹妹好自在,這就回來了?」 我見她神色不善,便笑道:「姐姐怎麼有空來我這裡,甯王不是設宴……」 她一拂袖站了起來,朝我們冷笑,「多虧妹妹做的好事,甯王對我們不理不睬,宴會未完便打發我們回來了,顯見對幾日前妹妹的威風還記得清楚!」 我心中一跳,知道她是來找麻煩的,見媚蕊左手輕揚,想要出手暗中教訓,便忙暗暗擺手止住了她,對孫美人道:「姐姐不必著急,王爺新鮮過後,自然會憶起姐姐的好的。」 她冷哼道:「我著什麼急,我到底受過寵受過封。」 我神色黯然道:「王爺對姐姐,自是好的。」 她這才臉色稍霽,淺淺一笑,「哦,對了,我前段日子煩悶,王爺便遣人送了只西域的波斯貓給我賞玩,可最近我忙得不得了,老被王爺傳喚。聽聞妹妹出身獵戶之家,對侍弄這些動物想必是熟悉的,不如請妹妹給我照顧一下?」 一名侍女從她身後走了出來,我這才看清她手上抱了一隻顏色如雪的波斯貓,我眼神一凝,便看清那貓嘴略有血跡,抬眼向廊間掛著的雀籠望去,便見原本翠羽玉喙的一雙金絲雀,只剩下一隻在悽惶啁啾。 她見我目光轉向廊下,便淺淺地笑道:「妹妹,姐姐一個看不住,便讓這貓吃了妹妹一隻雀兒。唉!這金絲雀,也是妹妹初進府時,妹妹容顏讓王爺驚為天人,才賞下的,我們姐妹三人,除了你,別人可都沒有呢,這可怎麼是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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