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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我看著桌上的書,現在怎麼看它怎麼神秘,就連書封面上的字,也變得飄逸好看起來,像是多年前被小心流傳下來的一樣,天青色的書皮就像是朦朧煙雨過後的天氣,我說:「主上,能不能把這書借給我看。」

  流暄看著我,秀麗的眉毛挑起,「好。」伸出手把《雲摩心經》遞給我,我看著這本書頓時雀躍起來,迫不及待地翻開看,一行行晦澀的文字確實讓人弄不明白,可是旁邊卻有一些注解。

  流暄輕輕摸了一下胸前,我仿佛能看見隔著衣服,有一塊小小的凸起,像塊玉一樣的東西在那裡,我忽然想起那塊刻著「流暄」兩個字的美玉。流暄笑笑,眼角輕顫,「過一段時間,我有東西送給你。」

  我的臉頓時紅起來,連耳垂都發起燒,流暄要送我東西?那是不是代表,他有一點點喜歡我?這麼想著,手裡的書變得更珍貴起來,這是我好不容易在流暄這裡要的書,說什麼我也要學會裡面的東西,不能半途而廢,這樣才能贏得更多的好感。

  天呐,我這是在做什麼,我喜歡誰不好,喜歡上金宮的主上,他的地位跟我不是差一點半點,我沒有地位,沒有絕世美貌,除了單純的一顆心仿佛一無所有,流暄他會喜歡上我嗎?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早課上的師父說,從來沒有見過主上的武功。」

  流暄笑笑,「我小時候只跟大家在一起習武一年,後來師父單獨教我,我就沒有什麼機會在外面用武功。」

  「身邊沒有什麼人,自然也就沒人去看我練武。」

  我靦腆地笑笑,「主上一定很厲害。」不過要在流暄身邊,又能看見他練武,這種機會實在是不多。

  流暄側頭問我:「想看嗎?」

  我點頭。

  流暄站起來,拿起一把劍,走過來,親切地對我笑。這樣的笑容下,恍惚給我一種時間倒流的感覺,於是我自然地把手指塞進他的掌心裡,碰觸倒溫熱的掌心,我突然清醒過來,天呐,我這是在幹什麼。

  我僵著動彈不得,誰能告訴我冒犯主上是什麼罪?

  是我的錯,以後別說來這裡看書了,估計馬上就要被叉出金宮。可是我居然一點悔意都沒有,我準備抽出我的手,還要鄭重道歉,「主上……對……」對不起。話沒說完,要抽走的手被人緊緊握住。

  別跟我開玩笑,我冷靜地喘了一口氣,我的手隱沒在流暄的袖子裡,流暄一臉微笑看著我。

  流暄不會善良到不忍心傷害我吧?可是跟他拉著手走路的感覺真好,離他很近,他的白袍子細微的晃動都能看得很清楚,他拿劍的樣子很完美而優雅,靴子落地的時候輕顫,小腿在靴子裡沒有把整個靴子填滿,修長的小腿晃動,增添一份飄逸。

  微風吹來,衣角卷在一起,霧掩雲遮,煙巒幻滅,月桂花瓣落下來,我抬頭,蔚藍的天空,雲卷雲舒,世間恍若瞬間寬闊。

  我停住,流暄緊下手又分開。

  看流暄舞劍是一種享受,行雲流水,月桂花瓣紛紛擾擾在空中旋轉,片片落下,沾了劍尖。看起來隨意,我卻知道他是異常的認真,人因為有責任才會對自己要求更嚴格,因為有要守護的人,才會更加努力。

  有想起魔鬼的話。

  魔鬼說:「忽然有一天起來,四處晃悠,忽然看見有個人站在一邊看另外一個人練武,她的表情漂亮得像蜜糖一樣。後來我想這個蜜糖是我的啊,所以這個遊戲就開始了。」魔鬼單純得像是個孩子,不停地說著自己的心裡話,「一個人怎麼可以離另一個人那麼近,你怎麼可以離他那麼近?看起來他應該比我可怕啊,你可能不知道他才是一匹狼。流暄是狼,他要的是天下,不是你。」

  我恍然呆住,好像被沙子迷了眼睛。

  「一個人怎麼可以離另外一個人這麼近,我身邊好像沒有任何人,離我最近的就是你了,你又不願意再靠近。」魔鬼認真地仰起臉,乾淨地笑起來,「我沒法靠近別人,我被鎖鏈拴住了。」

  他說,他被鎖鏈鎖住了。於是要找一個主動靠近的人,那人不會是我,我不會靠近,即便他要求我,我也不會同意,於是他仿佛失去跟人親近的機會了。

  他的表情好像是,我唯一的機會就是你,可是你讓我失去了。

  我的身體有點顫抖,回過神來,流暄已經在我眼前,我慌慌張張地說:「對不起主上,我有點不舒服,我能不能現在就走了。」好像忽然發現一個越來越讓人恐懼的開端,不想被別人看到,想躲起來,掩埋掉,不留痕跡。

  流暄優雅,清冷,即便是笑容暖暖,不經常動情。我想走,可是看見他關切的眼神,微紅的眼眶,他的眼眶為什麼要紅呢,看著他的眼角,我的眼淚頓時就湧進眼眶。

  看著流暄,我仿佛已經完全地失去過。

  這張恍若以後只會在夢中見到的臉龐,恍若只會慢慢淡忘在心底身影,仿佛以後只能用回憶去一遍遍洗禮的過去。

  忘記了是哪一年,好像一伸手就能夠到彼此。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總是不如人願,回過頭來,最後只剩下一個人。

  永遠不能回到以前,再也不能相見,可是還有那麼多想看到的,知道的,只能從別人的嘴中窺探到一二。然後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像那些是否是真的,恨不得有一天義無反顧地沖出來,一件件地親眼去驗證。

  也許一輩子就會這樣了吧,失去的永遠都找不回來。

  只能在深夜裡喝得酩酊大醉,看著夜空,緊緊捂著自己的嘴唇,怕說出什麼罪惡的話來,人前人後保持那種高傲的神態。

  可以進退有度,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一個讓人敬仰的樣子,只要不是出現在那個人面前,無論怎樣都是無所謂的。

  終於有一天明白,無論對方做了什麼,彼此都再也看不見,不能和他分享,也不能看著他笑。

  不會有突然的變故,讓一切有變端,一生就這樣過去了。

  時光荏苒,人,不復相見,所有關於他的事,都不能再去看,一天一天在麻木中度過。

  如果能再見見他,親眼看看那些別人嘴中的東西,該多好啊。如果有什麼東西是屬於你的,可是你永遠都看不見,那是什麼感覺。

  在金宮中醒來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我現在終於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

  我現在的心情仿佛失而復得,不再是天各一方,不再是故意裝作若無其事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流暄看著我的眼睛,伸出手幫我擦掉眼角的淚。他這麼一動,我哭得更厲害,我說:「你別攔著我,我好像早就想要哭了,忍了很久很久。」

  流暄微微笑,就像是綻開一朵花,眼睛比平時眯的更深一些,聲音微微沙啞,「好,我看著你哭。」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一邊哭一邊笑,我說:「你別這麼看我,讓我更難受

  了……我今天是怎麼了,停不下來。」流暄跟我不熟,我今天為什麼胡言亂語,可是流暄看著我的眼神是心痛又溫柔。

  大概是我的心情感染了我,我又感染了流暄。

  我咳嗽幾聲,開始抹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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