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宮 | 上頁 下頁
一〇


  白硯又看了看我,長長的睫毛上下眨著,然後用手扶了扶腰間的小金劍,看樣子是準備走人了。我也松了口氣。

  白硯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小清雅為什麼總是拒絕我的幫助?你可以試試……」

  啊,這句話勉強還算正常,特別是嚴肅的語氣,不去看他的表情,覺得他開始跟那幅大畫像接近了。

  我開口也想說句應景的正經話,結果差點咬到了舌頭,白硯接著說,「不要怕愛上我。」說完他還輕輕地笑,又曖昧,又正經。

  我立在原地,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我匆匆趕回幹活地點,想著白硯的最後一句話,渾身就好像有了力氣,發洩似的來回搬東西,本來挺整齊的倉庫,一下子被我弄的亂七八糟。

  他居然說:「不要怕愛上我。」加上之前的那半句話,「你可以試試。」

  我擦擦汗,繼續搬。

  出了汗才發現腿累得一直在抽,胳膊根本使不上勁,踮著腳尖戳戳最後抗上去的一袋米,剛鬆手,就發現米牆有倒塌的趨勢,我幾乎整個身體都撲了過去,好像也沒阻止一袋袋大米往下滑落。

  我這才意識到,完蛋了,這下要交代在這兒了。不知道應該現在轉身就跑,還是捂著頭蹲下。

  米袋子往下滾,欠扁的樣子就像白硯的臉一樣,然後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一袋沙子,把米袋子打偏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把剩下的撲倒以後,急忙去撿救命的沙袋子,在地上找到它以後才發現是一隻漂亮的荷包,面料是紅色的緞子,上面繡著精美的圖案,我忙回頭望過去。

  淡淡的月光下,一個男子站在那裡,風輕輕吹動他的面紗,他轉過身準備走。

  我忙跑過去,擋在他面前。

  他細長的眼睛,灼灼夭夭盡光華,空中舞動的長衫,仿佛如千道霞光染紅了天際。恍若月桂樹上血紅的花朵,蠱惑著,讓人癡迷。

  我站在他面前,心裡在翻江倒海,嘴唇無意識地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是一種冷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

  在這種疏離下,我忽然覺得異常的不舒服,說不上什麼感覺,只覺得鋪天蓋地的不悅快要把我淹沒了。我伸出手,「謝謝你……這是你的東西。」跨了一步,再一次擋在他面前。

  他秀麗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繞開我,話也沒有。

  我還沒有這麼生氣過,大概是覺得他傲得也太目中無人了,就算他救了我,也不能掃我一眼轉身就走,那模樣好像是,呃,剛才只是丟垃圾,不小心幫了我的大忙。

  臉上的自負和冷漠最讓人不舒服。

  我又重複了一句,「你的東西。」

  他再一次看我,居然流露出冰冷的神態,「扔了吧!」話都那麼簡潔,跟看不起人似的。

  我急了去扯他的袖子,他側過臉,垂目看一下我的手,而後目光有些驚訝。

  他著了墨一般深黑色的眼睛看得我很緊張,我就像中了邪一樣,死死攥著他的袖子,仰著頭緊緊地盯著他看,鼻子酸酸的,開始往上蔓延,帶動著眼睛也有些發癢,我抬起手揉揉自己的眼睛。

  我仿佛能看見他面紗下緊抿著的嘴唇,他抽了一下胳膊,又抽了一下。我幾乎知道他馬上要忍無可忍,可是我依舊拎著他的袖子。

  終於,他用力揮一下手,我就跟一片葉子一樣,飄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抬頭望過去,站在那裡的人已經不見了,手裡只剩下了一隻小小的錦囊。

  我本來撐著要站起來的身體,因為沒有了目標,頹然委頓下來,靜謐地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有點不明所以的興奮,又難受,完全都不像我自己了。

  我蜷縮起來,把臉埋在兩膝中間,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眼前就是不停地出現一棵棵火紅的月桂樹,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長滿月桂樹的湖邊,夕陽照著那個身影,連衣服都變成一種曖昧的金紅,映照著月桂樹紅的仿佛已經燃燒起來,晃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忽又漸漸變成黑白,漸漸模糊…

  等我抬起頭來,袖子上已經濕了一片,眼前停了一雙烏黑的靴子,我的心跳又開始不規律起來,但等我完全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心一下失望透頂。

  我越來越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緒了,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深想,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又吸一口。

  面前是一個很英氣的少年,沒系頭帶,拿著一把普普通通的劍,我猜他只是準備平常地看我一眼,然後跟我說話,但是當他看清楚我的臉,表情馬上就僵在臉上,錯愕了,張了張口「殿……」卡住了,沒繼續往下說。

  我友善的笑也僵在臉上,半天才摸上自己的面頰,小心地問:「怎麼了?」

  少年抽口冷氣,繼續看著我,半晌才說:「我是認錯人了。」可是仍舊觀察著我。「我這是在哪?」仿佛自言自語。

  我說:「金宮啊。」

  他停頓了,低下頭,半天才喃喃說:「噢,是金宮啊,我還以為……」

  這世上還有人比我更糊塗嗎?居然在清醒的狀態下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他又看了我好幾次,仿佛才確定真的是認錯了人。

  「看到你,就想起正殿前的巨幅畫像,真的對不起。」少年靦腆地笑笑,眉毛落下來,是一副道歉的樣子。然後他張開嘴,接著說,我卻一句話都聽不進去了。腦袋裡一直咀嚼他剛才說的--正殿前的巨幅畫像……為什麼我到哪裡都要被人提醒,我,溫清雅跟白硯殿下有曖昧關係。想起來就鬱悶,如果今天沒遇見白硯,沒聽到他那幾句曖昧的宣言,我就不至於瘋了一樣地搬東西,又差點被砸死,雖然半截被人救了……算了,提起那人,心裡就不舒服,下一次見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下,為人不能太驕傲,眼睛都長到腦門上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褲子上的土,憤憤想著那冷冰冰的男人,我今天大概是走了黴運,往前走了好遠,忽然想起來,那少年仿佛還在跟我說話,我卻什麼也沒聽見,還不禮貌地把人家落在了身後。

  我回頭,那少年果然一臉不知所措。可想而知他現在是什麼心情,興沖沖地講到半截,聽眾卻跑了。

  我「呃」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硬著頭皮,「我是被罰來做幫工的。」

  少年這下反應過來了,「我也是。」

  原來他就是那個跟我一起被罰的倒楣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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