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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第21章:風波

  天逐城又新開了三家報館,這本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也許最開始的時候天逐的顯貴們並沒將宋小舟的那份《天逐日報》放在眼裡,頂多當做一個講故事的話本子,但是經歷了烈武侯倒臺、南帝城兵禍一系列事之後,再也沒人會小瞧那份巴掌大的報紙了。

  其實按朝廷的想法,這樣張揚跋扈囂張沒譜的東西本該兩張封條一封,幾條鎖鏈一捕,不想小舟早有準備,大把的銀子開路,又是美人又是黃金的把政院那些老頭子迷得五迷三道,杜明南剛將幾位府宰招進院門,各式各樣的反對摺子就擺上了案頭。仕林清流之間又是一派歡呼叫好之聲,紛紛聲援天逐日報,稱其有文士風骨,拔權貴之虎須,吐蒼生之肺腑,不但能為皇家廣開言路,更能監察不法百官,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一件物事。就連民間不通文墨的百姓也不願意《天逐日報》停辦,最近他們的故事版正在連載一篇名叫《西遊記》故事,裡面有只猴子很招人愛,就連一些親貴家眷都每日追著讀。

  是以在宋小舟離京前就一直在努力查封《天逐日報》的杜明南感覺十分苦惱,最後他大筆一揮,命掌書局立刻就《報紙》這個物件頒佈一套專門的律法來,來限制民間私營報社的運作,包括刊登的內容、消息來源的渠道、每月印刷的版次、撰稿人的資歷等等都有嚴格的控制。杜明南畢竟從政多年,有著極其敏銳的政治觸覺,淳於烈一事之後,他早已消了小覷之心,是以儘管掌書局很快頒佈了新的律法,但他還是不放心,這種煽動力極強流竄性極快的東西掌握在別人手上實在是太危險了。縱然不能立刻搶過來,也不能讓市面上只有一個聲音。

  抱著這樣的念頭,朝廷政院很快就在杜明南的倡議下創立了《大華天音》,禦史台向來和政院對著幹,見政院搶了先手也不甘落後,火速開辦了《朝一諫》,只看這名字就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只可惜這些人做事很不靠譜,說好了是每日一諫,結果他們說上了癮,每日不湊齊三五十諫決不罷休,連夏諸嬰清早上朝遲了一會都被一名禦史大書特書,筆墨激昂的好像要亡國一樣。夏諸嬰被他氣了個半死,吩咐杜明南按照新頒佈的《日刊管理章程》處置他,沒想到他挨了二十大板之後卻毫不氣餒,再接再厲的又發一篇,立時被仕林引為不畏皇權碟面禦史,甚得清流支持。夏諸嬰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得悶頭生氣,卻再也不敢動他了。

  官家辦報紙辦的,民間卻也有能人,眼見這裡獲利豐厚且可輕易控制政治言論,便紛紛動了心思。然而畢竟能力有限背景有限,縱然各類五花八門的報紙甚多,但是銷量最高賣得最好的,還是安霽侯府的二公子李錚所辦的《四海新聞》。四海報社成立的時候,宋小舟還遠在南宛,當她接到蕭鐵的書信時正慢悠悠的晃蕩在前往南帝城報道的路上,乍一看到「新聞」二字,她差點以為李錚是和她一起從21世紀穿越來的,暗罵了好幾句才略有些平復,不過心底下,也頗為佩服李錚的才智。

  這幾日,不管是《天逐日報》還是《四海新聞》,甚至連《朝一諫》和《大華天音》都不約而同的或暗示或隱晦的報道了這麼一條消息——皇帝年紀已到,就要大婚了。

  下午的時候剛剛下了一場大雨,路上十分泥濘,道路難行,傍晚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家小店,見雨勢實在太大,李錚只得帶人進店休息。午夜時分劉雀進屋來添火,見他仍舊伏在案前,桌上的飯菜一點沒動,竟是一口都沒吃,不由得低聲勸道:「公子就算是沒胃口,起碼先把藥喝了。」

  李錚聞言抬起頭來,似乎沒料到天色竟已這麼晚了一樣,捏了捏眉心,聲音有些沉:「什麼時辰了。」

  「反正早就過了該睡覺的時辰了。」劉雀走上前來,嘟囔著說:「藥都涼了,屬下去給公子熱一熱。」

  李錚端起藥碗仰頭就喝了,那藥顯然是極苦的,旁邊放了幾碟梅子冰糖之類的小吃,他卻看也不看,拿起白絹擦了擦嘴,道:「唐辰有消息來嗎?」

  「有,信上說那位宋老闆腿腳慢著呢,逢城必進,逢州必過,各地方官員見她得勢免不得多有安排,她真是明目張膽的發了一路的財。宿州劉蟾本想送她幾名會武的家奴,她卻嫌人家年老貌醜,主動換了十多個唱曲的小童,每日塗脂抹粉的帶在身邊好不噁心。京裡的禦史台早就炸翻了天,摺子上了幾尺厚,《朝一諫》更是將她罵的狗血噴頭,不過《朝一諫》名聲太差,大多數人都不相信,反而認為是軍院在南帝城失了面子,所以暗中授意禦史台打壓功臣。民間的清流報紙正和《朝一諫》打嘴皮子官司,京裡早就吵翻了天了。」

  李錚聞言默默不語,這些話不用唐辰說他也猜得到,自從有了「報紙」這個物件,京裡有哪一天太平過?不過他卻不認為是這報紙本身的問題,在他看來不過是杜明南管理不當罷了,那份《日刊管理章程》他也看了,真是愚蠢之極漏洞百出,也難怪有這麼多人敢鑽他的空子。

  李錚站起身來推開窗子,窗外雨聲轆轆,仍不見停。

  「李恪的人到了嗎?」

  劉雀道:「已經到了,目前接管了南帝城的城防,孟江河很是配合。」

  李錚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劉雀皺著眉沉默半晌,忍不住道:「公子,屬下不明白,這件事明明詩子的功勞,為何我們卻要在這個時候回京,平白將這件天大的功勞讓給大公子?」

  李錚並不答話,轉而問道:「莞兒如何了?」

  「三進了南山庵,至今還沒出來,伺候三的丫頭碧柳回府說靜安師太礙于侯爺的吩咐並未給三落髮,三氣不過,自己剃了頭髮,好在丫頭們發現的及時攔下來了,不過也剪了大半了。」

  李錚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沉聲道:「父親怎麼說?」

  「侯爺這回氣大了,說要將三逐出家門。」

  「逐出家門?」李錚淡淡一笑,不無嘲諷的說:「那把誰嫁進宮裡,從側房裡挑嗎,還是找李梁的女兒,父親有這麼寬的胸襟嗎?」

  劉雀聞言忙垂下頭去,他跟李錚不是一日兩日了,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位主子向來便對自己的父親缺少敬意,可是主子不敬不代表他也可以不敬,所以每每遇到這樣的話題也只得當個悶聲葫蘆,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皇上怎麼說?」

  劉雀眉毛一抖,低聲道:「皇上說三拋棄榮華富貴以身侍佛,精神可嘉。」

  李錚眉峰輕輕蹙起,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脫下外袍扔到一旁的衣架子上,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劉雀躬身便退了出去,李錚坐在椅子上,他一把將桌上的文件合上,隨意的拋在一爆燭火啪的一聲爆出一朵燭花來,他修長的手指淡淡的點在書案上,冷冷哼道:「精神可嘉。」

  「精神可嘉?」

  看完蕭鐵的書信,小舟不由得和蕭雍、良玉對視了一眼,當日蕭雍和小舟失散,機緣巧合下遇到了良玉,兩人在南嶺大山一路追著小舟,卻總是差了一步,直到聽說小舟要進京受封,便在路上截著,幾人這才見了面。三人是何等人物,怎會不明白這四個字背後的意思,不過這事和他們並沒有多大的關係,是以也只是幸災樂禍的一笑,並未多想。

  反倒是孟東平頗有些擔憂的說:「皇上這樣說,等於詩然打了安霽侯一個耳光,剛剛登基就這麼不留情面,還真是讓人看不透。」

  小舟聞言頓時來了興趣,雙手托腮笑眯眯的瞅著他說:「哎呦,這話聽著可真新鮮,孟秀才也開始關心國家大事了,怎麼?佛主派你來行走人間嗎?」

  孟東平臉色一暗,騰地站起身來,冷冷道:「你少耍嘴皮子,我找你有事。」

  「沒看著我正忙著呢嗎,有話明天說,先一邊呆著去。」

  「宋小舟!」

  小舟白眼一翻:「叫那麼大聲幹什麼?」

  孟東平終於忍無可忍,怒聲道:「你看看你成什麼樣子?不修私德,收受賄賂,現在竟然還往回帶、帶那種人!」

  「哪、哪、哪種人?你說話給我乾淨點,都是娘生爹養的,就興你念佛就不興人家唱曲?」

  孟東平氣的不行,最後拋下一句「不可理喻」就轉身出了門,蕭雍皺著眉不說話,良玉卻斜挑著眉道:「品味不一般啊,竟然看上了這麼一號人物,我之前還以為你對那位忠毅伯有點意思呢。」

  小舟眉毛一挑,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看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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