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女心理師之江湖斷案 | 上頁 下頁
二一八


  田梨兒抬頭,眼睛亮晶晶,季十八不清楚是淚光映得還是因為這姑娘看上去異常堅定的決心襯得。

  「大俠,這鐲子是我娘留給我的,是她的嫁妝。說起來,這也是我的外祖母留給我娘的嫁妝。當初是我外祖父給我外祖母的定情之物,是那時家裡最值錢的東西。後來摔斷了,外祖母傷心欲絕。那時正逢我外祖父被征入伍,赴邊關打仗,同鄉回來報說死了好些人,又不見我外祖父,他是文人,哪裡會武,怕是已經去了。外祖母覺得這是她摔斷鐲子惹了凶災,更是難過。但她很快堅強起來,守著那個家,伺侍好公婆,還生下了我娘。」

  田梨兒說到這笑了笑,撫了撫鐲子道:「我外祖父被征走後,我外祖母才發現懷了我娘。所以,我娘差一點就沒見過自己的爹爹。啊,我接著說啊。那時候,我外祖母還安慰所有人說一日不見屍一日便不做准,她一人撐起了一個家,省吃儉用,還想攢下錢去修這鐲子,她想著鐲子若能好,我外祖父就能回來。大家都說她傻,讓她改嫁,說就算有了錢銀也不必修這破鐲子,修好了,也再不值錢,我外祖父也不可能回來了。我外祖母卻是說,修這不為錢,就算人沒回來,情卻是還在的,情在一日,她便絕不改嫁。」

  季十八聽著,忍不住低頭又看看那鐲子。田梨兒繼續道:「可修這鐲子並非有錢銀便可,那時那地方根本沒這般手藝的工匠,有錢也是做不到,何況沒錢。我外祖母不死心,也從未放棄,她拼命勞作賺錢銀,又到處打聽能修玉鐲的匠師。終於有一日,遠方大城裡一位貴夫人聽說了這件事,她被我外祖母的堅強忠貞所感動,便派了她府裡手藝最精巧的匠師上門,為我外祖母修好了鐲子。不久後,我外祖父竟真的回來了。他在戰場上受了傷,滾下山坡掉進了河裡,被人所救,但那人竟是牙頭,將我外祖父賣了為僕,我外祖父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日子,但想著家中父母妻子,咬牙撐了下來,後尋了機會,終是返家。再後來,為了躲避牙頭的報復,我外祖父舉家搬了地方,我外祖母給人做針線活,外祖父教人讀書識字,家境慢慢好了些,他們沒有忘記當初那位好心派工匠來修鐲子的恩人,按著當時的工錢數目,又多加了些,給那夫人送了去。後來,我外祖母離世,將鐲子留給了我娘,再後來,我娘離世,她將鐲子留給了我。」

  田梨兒看了看季十八,見他專心聽著,便道:「大俠,我娘說,這鐲子一代傳一代,不為它是玉帶金,而是它代表著女子的勇氣和堅強,若受苦受難,不要怨天尤人,不要害怕妥協退縮,若遇人恩惠,莫忘莫棄,定要回報。」

  她頓了一頓,季十八想,她說這話是為了表示她現在求他助她,這般恩惠她不會忘,她會報答,她是想讓他安心。季十八不知能說什麼,他既是答應了幫她,自然是會幫的。

  「我娘將離世時,與我道,她看走了眼,看錯了爹爹,她原是想怎麼也撐到為我安排好婚事再去的,可惜她撐不了啦,她只能留給我這個鐲子,還有一封信。她在信裡寫了,已為我安排好後頭的日子,讓爹爹必須依了她。」

  田梨兒把信遞給季十八,想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季十八不好意思看別人家的私信,慌忙擺手。田梨兒也不勉強,把信收回來,接著道:「總之,大意便是如此。她信中沒說具體什麼安排,因為她根本來不及安排什麼。當初外祖父為避難,躲開了舊時親朋好友,娘又隨爹回到這鄉下定居,身邊早沒了可指望的人。娘死前告訴我,爹爹跟那周寡婦有勾搭,她死後,那寡婦定會過門,爹爹不喜女兒,日後在那寡婦攛掇下,定也不會對我太花心思,她說她對不起我,她走得早,只能讓我自個兒想辦法,能早些離家便離家。她再幫不了我,只能留下這鐲子和這信,看日後是否能派上用場。」

  用場?季十八默然。一個母親,能留給女兒竟只這些,且指望這兩件能派用場,這聽上去,當真是淒涼。

  「其實母親還留了些私房財物給我,但我藏在房中,那寡婦進門後都找了機會搜了出來,給了我爹。只這兩件,我在娘下葬後就埋在了這裡,誰也找不到。這鐲子,因娘時時戴著,村中婦人見到都問過,所以斷鐲的故事村裡人都知道,標記明顯,一看便知是我娘的信物。我娘病倒後便將鐲子藏了起來,交給了我,爹爹或是其他人問起,她只笑笑不語。我知她意思,這東西留了給我,一來危急時候我能用它換些錢銀救急,二來若是家中有事,我有何打算,這東西能當信物。如今,我說在外頭接了娘親生前安排的夫婿來,拿著我娘的信物,再加上這信,當著全村人的面,爹爹便是無話可說了。」

  當著全村人的面?季十八臉僵了僵,立時明白了。這田梨兒一回村先去高嬸那,一是為了吃喝,二是為了讓她把這編好的故事瞎話傳出去,待他們回到田梨兒家時,定是已一堆人等著了。

  等等,那她先帶他到這裡來拜墳,一是來拿信物,二是表現淒苦柔弱取他同情進一步說服他幫助她,三是給那高嬸爭取了傳遞消息的時間。

  這一步步的安排,還真是……他該誇她足智多謀嗎?

  啊,對了,她還一早拿走了他的錢銀,就算他不肯幫忙,她身有錢銀,便是還有後路。

  季十八歎了口氣,問道:「姑娘,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請大俠隨我回家一趟,我會與爹爹說個明白。事情便如我與高嬸說的那般,一切都是母親生前安排,大俠派人給我遞信,我在山上砍柴時遇到大俠的友人,看了信後,怕被那周姨發現斷了我的路,便將信燒毀,然後半夜裡我偷偷出村去接應大俠,大俠依約前來帶我回去成親。」

  季十八又歎口氣:「姑娘可曾想過,一男子應約前來迎娶你,難道不該雇轎騎馬,抬著聘禮來嗎?」她這般編謊,三歲孩童都能戳穿她。

  田梨兒眨眨眼,半點不慌神,道:「大俠帶著我娘的信物而來,便是憑證。我又有我娘的親筆書函,表示確有定親一事。再者說,我爹在我娘生前便與那寡婦勾搭,生生逼死我娘,這全村人都知道。依我娘的性子,既是安排好了婚事,囑咐不留聘禮讓那對男女逍遙也是合理。」

  這合的哪門子理?季十八忍不住揉了揉額角。怎麼可能有這麼不合禮數的婚事,這鐵定是騙不過去的。

  「總之,大俠隨我回去,有信物有書函有人證,我爹對不起我娘,他心虛,他不敢當著全村人的面扣著我的。」

  季十八覺得這事很是不妥,但既是到了這一步,也只得跟她回去看看。他倒是不怕惹什麼麻煩,大不了走掉便是,只是這姑娘雖狡猾,但也確是可憐,看看能否助她脫離虎口吧。

  季十八這般想著,便答應了。

  田梨兒帶著季十八回去,路上忽對季十八道:「大俠,我家院子裡,有棵梨樹,大俠一會能否幫我砍了它?」

  「為何?」

  「那是我娘生我那年親手種下的樹,她說只要辛勞付出便一定會有收穫,所以她給我取名梨兒,是想讓我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如今,有人占著我家,不勞而獲,每年還能吃上我娘種的梨,我娘在天之靈又如何安息?如今我要離開了,走之前就把這些賬清算乾淨。大俠可否幫我這忙?」

  季十八實在是不知該答什麼好,這報復心還真是強啊,砍棵樹?「行吧。」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他厚道慣了,總覺得今日又是騙飯吃又是編瞎話還要砍棵無辜的樹,還真是……太不情願了。

  「姑娘今日躲在那樹上是為何?」季十八這時候對田梨兒知曉冉非澤下落一事已經不抱希望了,若是她真見過冉非澤和蘇小培,定是會想盡辦法讓他們幫忙的,而他們不可能不幫她,所以,躲樹上這舉動,應該跟冉非澤沒有什麼關係吧?他雖是這般想,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問。

  「我原是想著先逃出來安頓好,日後走一步算一步。可我半夜偷偷出門時,聽到我爹屋裡有動靜,我怕拿包袱拿東西的響聲驚動了他們便沒機會了,於是什麼都沒拿跑了出來。我走這一路,累了便上樹休息,一來可躲藏,二來可觀察周圍。然後我一想,我身上什麼都無,日後被他們追到,我也是個逃家的,怎麼也辯不過他們,逼急了告到官府也落不著好。所以,我便想著能有什麼法子,這時候看到大俠來了,還好心喂了狗。」

  「嗯。」這好心喂了狗聽著怎麼有點怪。季十八揉了揉額角,這姑娘這麼快就盤算出了完整的對策來,還真是……嗯,急中生智。

  「大俠。」

  「嗯。」

  「我家到了。」

  季十八轉頭一看,呵,是到了,看那小土院子前頭一堆人。

  季十八自認是見過場面的,但他還是有些心虛了,扯慌騙人呢,而且事關名節,他明明跟這姑娘半點關係沒有,怎麼能裝出是來迎娶她的呢?他一會一定會被戳穿吧?屆時委實太丟臉,他能不能直接丟下姑娘不管自己奪路而出呢?這樣不太厚道吧?她會被抓去賣到鎮上被惡少欺負嗎?

  季十八轉頭看了看田梨兒。

  她微笑著,很鎮定,喜氣洋洋地朝著人群走去,就好像她真的帶著她娘親為她定下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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