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一二〇


  「兩日之期快到,還請王爺高抬貴手,放我回宮。」青畫已經有些疲憊,卻仍耗了大半力氣直視墨雲曄,墨雲曄卻忽然埋頭笑起來,笑聲之淒厲,比晨間山風更涼上三分,他說:「即便寧府滅門不是我所為,你也……無法原諒我?即使我決心賠你一條性命,你也不想原諒我?」

  青畫忽然覺得很冷,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即使不想哭,眼淚卻在這個人面前決堤,這是墨雲曄啊……

  「一條命,不夠賠。」青畫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說些什麼,她只是茫茫然回頭,仿佛又見著了那等待三月芳菲毒發的日子,她的手無意識地放在下腹,抬起頭的時候眼淚落到了手上,「墨雲曄,你欠我的不只一條命!」

  墨雲曄一愣,頃刻間眼睛裡先是不可置信,繼而是滿溢的震驚,他陡然向前一步,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有滿臉的絕望,有什麼東西碎了,再也拼湊不起來。

  孩子,他從未想過,從未想過……他抬不起手、邁不開腳步,只能瞪大了眼看著那一襲綠衣漸定漸遠,到末了,眼睛已經痛得睜不開,他驚恐地看到那一襲綠衣搖曳了幾下,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錦兒!」

  秦易上前扶住已經昏迷不醒的青畫,把她又拉扯著回到榻上,憂心忡仲地望了墨雲曄一眼:「王爺。」

  墨雲曄面無表情地踱步到了榻前,吐了一個字:「刀。」

  「是。」一把雪亮的匕首被交到墨雲曄手上,墨雲曄接過它,輕輕劃過手腕上那繚繞的印記,少頃,暗紫的血珠順著他的手腕滴落下來,漸漸結成了縷,他丟了匕首,把帶著傷口的手腕放到了青畫的唇邊,小心地把血引入她的口中,看著血一滴一滴進到她口中,他的唇邊才拉開一絲苦澀的笑。

  「錦兒。」他輕輕喊了一句,屈膝跪在榻前,俯下身去親吻她還殘留著血跡的唇,只是輕輕的觸碰,他居然……哭了。

  帝師司空身亡,這個傳奇一般的男人的死訊猶如野火春風一樣,迅速地傳遍各地,秦易帶來了更為確切的消息,司空是身中奇毒死於朗月,至於究竟是什麼樣的毒,才能讓司空都想不到解除的辦法,這恐怕當今世上,再沒第二人可以給出答案。

  墨雲曄靜靜地聽完了秦易的稟報,片刻後才道:「那林音呢?」

  秦易聞言展開了笑臉,「林大夫在半裡之外,王爺可是要召見?」

  「不用。」墨雲曄吃力地站起身,望了一眼緊掩的竹屋門道:「你守著她,我親自去見林音。」

  「是。」

  林音其人,江湖傳言是惡多於善的,傳聞他身為醫者,時常見死不救,又傳聞他聽命於朗月的摘星樓,替摘星樓主殺人無數,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出身名醫世家,卻並不為家族所承認,沒有人知道他師承誰人,無論傳聞是否屬實,他都是唯一可以和司空的醫名相提並論的唯一人選。

  林音此行低調至極,墨雲曄花了好些人力,才終究是在半道攔到這位名醫,老天庇佑,摘星樓主對「天殘」之毒頗為感興趣,這才答應一見。

  約見的地方是竹林之外,墨雲曄在那兒等了半盞茶,終於見到了兩個騎馬而來的年輕男子,他們一個青衣、一個白衣,翩翩而來。

  「林大夫?」墨雲曄猶豫著朝青衣人開口,青衣人微微一笑,低眉搖頭,「在下雲清許。」白衣人下馬對著青衣人行了個禮,才笑道:「王爺,這是我家樓主,在下林音。」

  摘星樓主的名號墨雲曄是早有耳聞的,卻沒想到居然是個翩翩公子,正當他斟酌用詞的時候,林音的眼神落在他的手腕上,他當然知道,那兒正漫布著暗紫的印記。

  「捨命?」林音輕輕挑眉。

  「是。」墨雲曄的臉色微微變了,低頭盯著手上的印記不語,這捨命蠱是甘苗所贈,做為他留下想容一命的交換,他的血能換來青畫三日安穩,可是,卻也是讓她毒性更深一分,與之相伴的,是他自己損一分心脈。

  林音笑了,「王爺倒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只是……」他的笑容變了味兒,「只是王爺這般犧牲,卻也不能換來那人保命。」

  墨雲曄聞言一顫,躬身鄭重其事地對著林音行禮道:「求林大夫指點。」

  林音笑道:「此事樓主有意相助,林音自當盡力,只是這天殘毒家師窮其一身,至死都只尋了個以毒攻毒的法子,可是這以毒攻毒,需要飼主付出的,你能承受嗎?」

  「需要什麼?」

  「三年,三年內天殘毒體沉睡,飼主每日滴血喂蠱,三年後,待到毒體蘇醒之時……飼主心智全無。」當今世上有情人比比皆是,又真的有幾人做到如此?

  墨雲曄出乎林音意料地笑了笑,似乎完全沒有糾結過選擇,他只是問他:「尊師是……」

  林音斂眉一笑,吐出兩字:「司空。」司空二字,從白衣如雪的林音口中說出,居然帶著幾分蠱惑的味道,他像在細細咀嚼一般,念完後低眉笑了,狂風毫無預警地襲來,吹亂所有人的衣襟,鋪天蓋地的沙塵從遠方而來,拍打在臉上生疼。

  「師伯,來了怎麼不知會侄兒一聲?」

  「你說,司空如何?」一個不辨男女的聲音在狂風中赫然響起,這聲音讓墨雲曄陡然驚醒,,滿眼的殺氣,甘苗!

  蠱惑的聲音如同錦綢一樣潤滑,聽到人耳裡卻讓人毛骨悚然,在場的三個人卻沒有一個人變臉色,直到甘苗鬼魅一般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你說司空如何?他是不是……死了?」

  林音微笑道:「是,家師半月前死於逆天,是為徒的無能,無力回天。」

  甘苗素來打扮得妖異無比,行為舉止更是邪氣十足,怪異的是林音簡筒單單幾句話居然讓她所有的動作都停下了,風停了、沙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回歸靜謐,唯有她的表情一點一點透出了瘋狂,她的眼裡漸漸起了波濤,盯著林音像要裂開來一股,「死了?」

  林音頷首,「是,師伯。」

  「他不是有鬼蠱嗎?」甘苗陡然間尖叫出聲,她的聲音本就怪異,這會兒尖聲叫出來淒厲無比,令人發寒。

  林音等甘苗累到極點漸漸收斂了尖叫,才淡道:「師妹自小體質過陰,死氣頗重,家師為保師妹性命,六年前就把鬼蠱給了師妹。」

  「師妹……」甘苗暗色的眼裡猙獰起來,「是那個叫青畫的丫頭?」

  「是。」

  甘苗紅了眼,指縫裡不斷有血湧出,半晌,她才森森開口:「那他……有沒有什麼話……」

  「有。」

  「什麼?」她急切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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