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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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閑會知道甘苗的事情,這出乎青畫的意料,她驚訝地看著臉色不改的書閑,卻被她稍稍用力拉到了身後。 「或許陛下以為這並沒有什麼,臣妾還查到個好玩的,甘苗這姓花的徒弟早年出師,在路上遇了一個皇家子弟一見傾心,自此就跟了那個人,還撮合了自家師父與那個皇家子弟的結盟,共謀大事。」書閑的目光落到想容身上,露骨的嘲諷,「昭儀妹妹,不知墨王爺可安好?幾封書信可解得了你相思之苦?」 「你胡說!」想容的臉色已經由白泛起了青,她的眼裡終於被慌亂徹底席捲,幾乎是書閒話音落下的同時,她跪倒在了墨軒面前淚流滿面。 墨軒的目光落到想容身上,由開始的驚詫到之後的陰沉只隔了短短一瞬間,面如死灰也不過如此,良久,他才無力地靠向椅背,「柳廷尉,依法辦了。」 青畫恰恰只來得及聽到這一句「依法辦了」,自從中了「天殘」毒,她的手腳早就不如以前利索,方才局勢的大起大落已經讓她腿軟,書閑似乎是又說了一些什麼,朝上的大臣跪了一地,朝著墨軒和書閑三跪行禮;想容已經癱倒在了地上,聲嘶力竭地喊著些什麼,但那都是些什麼聲音呢?是誰在急切地呼喊? 「書閑……」青畫很慌亂,這樣的感覺她經歷過的……上輩子三月芳菲發作的時候,臨死之前就是這樣的感覺,腦袋裡一片空白,所有的記憶都成了一幅幅晦澀的畫面,耳鳴乍響,周圍的一切都漸漸遠離…… *** 「畫兒!太醫,宣太醫!」青畫開不了口,只能麻木地向地上倒去,書閑的聲音漸漸遙遠,所有的聲響都在漸漸離去,唯有殿外的陽光越發刺眼,然後是眼前一片雪亮,再沒有半點色彩和聲音。 夢魘有時候來得比現實還快,甚至比「天殘」毒還快,第一次,她在夢裡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很小很小的寧錦,趴在牆頭看外頭的藍天,院子裡面,寧相端來了一盤剛出鍋的糕點,笑眯眯地朝著牆頭上的小丫頭招手,蔚藍的天,和煦的風,一切美好得不真切。 小小的寧錦想從牆頭爬下去,只是回頭一望,來時的藤蔓早就不知了去向,小小的寧錦頓時慌得淚眼汪汪,卻瞅見牆外面的一陣清鈴乍響,少年笑靨如花。 下來,少年的笑染上了眉梢,下來啊。 小小的寧錦哆哆嗦嗦在牆頭徘徊,未了卻突然渾身沒有力氣,重重地向牆下栽倒。 夢境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那不斷下墜的慌亂感,青畫在這時候驚醒過來,渾身是汗,她稍稍喘了口氣,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這兒有幾分眼熟,她一時記不起是哪兒,但卻絕對不是閒庭宮,也不是司空在宮外的小院,這會是哪裡?「天殘」毒難道沒有要了她的性命? 床上掛著一頂青綠的紗帳,青畫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能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了身,掀開紗帳。 「郡主醒了!快、快去通知陛下!」一個歡快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是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青畫只依稀見到一個宮女急急忙忙地沖出了房間,宮女的衣著驚到了青畫,那是…… 半盞茶的工夫,一個人影從房門外急匆匆踏入房內,他穿著一身皇袍行色匆忙,一進房間就直奔青畫床頭,但是到了床前兩三步卻又急急停下,只是瞪著微紅的眼看著她不語,看得出皇袍下的手腳都很僵硬,還帶著點兒顫意,卻被它們的主人強行壓下,只有那一雙眼隱瞞不了主人此時此刻的心情。 青畫方才提著的心終於徹徹底底放下了,閉眼之前她還在生死攸關的朱墨殿堂,沒想到睜眼之後,她的世界已經翻天覆地,這變化她不知道是拜誰所賜,她也不想去思量她昏迷時發生了什麼事:床邊的那個人依舊小心翼翼站著,並不靠近,明明是像一隻困獸一樣泛紅的眼裡,卻透著股說不清的柔韌溫和,她幾乎能感受到心上一處微微疼起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閉眼微笑,「寧臣。「這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笨拙得只會眼紅站在她床邊卻不敢靠近的人了,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穿著彆扭的皇袍還一臉戰戰兢兢的皇帝了;寧臣也好,青持也罷,如果她不想,他怕是寧可打斷了自己的腿,都不會讓自己越雷池半步,這就是……寧臣啊! 「是。」年輕的皇帝聽見青畫的叫喊,眼裡閃過一抹光亮。 「扶我起來。」青畫微微尷尬。 「是。」年輕的皇帝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這才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扶起穿著褻衣的青畫。 「青持,我怎麼到了……青雲?」這青綠的紗帳和宮女的服飾,無一不是青畫在青雲宮裡的故居所特有的,她不敢相信,只是一覺的工夫,她居然回到了青雲的皇宮? 青持似乎是猶豫了片刻,才坐到床邊,拉過擱在床邊架上的外衣替她披上鬥你已經昏睡近月。 「書閑她……」 「書閑她留在朱墨。」青持稍稍皺眉,細心地把青畫外衣上的衣扣一個個系上了才松了口氣。 「青持,發生了什麼事?」 「你昏迷那日,朱墨昭儀入獄,連帶著墨雲曄也因為和昭儀的師父合謀的事曝露自身難保,朱墨已經亂了,書閑便早早送你回來,避開亂局。」 青持短短數語,風淡雲輕地概括了青畫昏迷的這個月發生的事情,青畫卻徹底呆滯,想容和墨雲曄的關係她不是沒有猜到,她對自己的敵意她也早就知道,但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那麼多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到最後居然能湊成一條完整的線:書閑對她的敵視、書閑和想容的明爭暗鬥、以及她入主東宮後對想容的親近、墨雲嘩和想容的關係,還有甘苗和想容的關係,乃至於「青畫」的身份疑點,究竟是怎樣的心思縝密,才能把這一切串聯起來,扳倒深得皇帝信任、幾乎是帝師的昭儀想容?書閑的心思,究竟有多深? 如果想容和墨雲曄聯繫再緊密些,如果書閑得不到墨軒的信任,如果……有無數種可能,只要有一環出差池,書閑就是滿盤皆輸,性命難保。 「青持。」 「是。」 「我想……」青畫本來想好了開口要回朱墨,可是對著青持臉上溫馴的神情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畫兒……」青持打斷了青畫的思緒,他輕道:「婚期定在下月,可好?」 青持不大笑,他的眉眼都過於淩厲,哪怕是笑了也多半是帶著點兒磨下掉的僵硬,很久之前寧錦曾經花了好些力氣去逗他笑,最後因為笑著太過彆扭而不了了之,而如今,卸下了寧臣那醜陋面具的青持,依舊沒有學會怎麼笑得自然,不知道是因為個性使然,還是……情境。 青畫僵在床上,一時間找不到言語去應對,婚期、大婚、和青持。 青持就坐在床邊,努力笑著,眼眸中帶著一絲顫意,就是這一絲絲的波紋阻止了青畫一點點的小心思,她悄悄抓了把身下柔軟的錦被,不知從何開口。 青畫的沉默對青持的打擊不小,他的眼裡暫態有了一絲狼狽,急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你好好休息,我不急、不急的……」無論是彼時的一代劍客寧臣,還是現下的青雲帝王,他都沒有變過。 「青持!」眼看著他就要消失在門口,青畫咬咬牙開了口,「你停下!」 青持的腳步停滯在門口,卻沒有回頭,他只是輕聲道:「不必開口,不要當成是負擔……」他很狼狽,狼狽到不敢回頭,明知房裡的人是他牽掛了十數年的人,明知道假如他堅持,她必定不會忍心拒絕,可是骨子裡的自尊卻不容許他拋開一些東西,裡面的那人他默默追逐了那麼多年,他怎麼捨得讓她陷入兩難?他逼不下手的,六年前他一搏差點玉石俱焚,六年後他早已沒了一絲一毫的勇氣,也許,也許只要她好好活著,就夠了。 「青持,你停下。」青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青持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青畫低下了頭,不知為何眼淚又湧上了眼眶,趁著那個向來沉默的男人還沒狼狽逃走之前,她輕聲開口:「青持,我中毒了,天殘無藥可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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