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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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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地方倒還好,就是主屋徹底毀了……火源是主屋。」秦易皺著眉頭猶豫,「郡主,真不是你?」青畫笑而不語,一件一件慢慢穿著衣服。 「墨雲曄怎麼處理的?」 秦易的臉色變了,眼光有些躲閃,她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勾起了青畫的好奇心,她甚至有些期待秦瑤能想出什麼兩全的辦法,去應對墨雲曄,只是,她不能去打聽,做為攝政王府的一個外客,哪怕墨雲曄可以查出是她所為,在他找上她之前,她都不能主動去打聽;同樣,墨雲曄哪怕確信是她做的,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他也不能貿然來問她,否則就是於禮不合,有失國之大體,除非,是他丟了王爺架子、亂了陣腳的時候。 青畫懷著有幾分惡劣的心思慢悠悠地用過了早膳,正想出門看看情況的時候,再次見到了秦易,這次她的臉色更加詭異了,她猶豫半晌才開口:「郡主,王爺他……請您過去。」 「你給秦瑤……下了毒?」秦易支支吾吾,終究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反正也已經東窗事發,青畫無意再瞞,輕輕頷首。 「是什麼?」 是什麼呢?青畫細細想了想,笑了,「七月流火。」 秦易瞪大了眼,「這是什麼毒?我只聽說過三月芳菲。」 青畫整理完妝容才緩緩道:「所謂七月流火,自然是藥性比三月芳菲強上兩倍的毒藥。」七月流火,這個名字是當初司空取的,意在與三月芳菲一比高下,比三月芳菲要高明上幾分的區別是,七月流火死不了人,這也是秦瑤欠她的。 秦易久久沒有出聲,只是細心地替青畫整理梳妝,她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卻始終沒有開口,一直到她臨出門,她才輕聲道:「郡主,你就那麼恨王爺?我其實,很想你能陪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除了甯王妃他只對你一個另眼相看過,你們如果不鬥,多好……」 「沒有可能。」青畫的眼色霎時冰冷,秦易輕輕歎了口氣。 秦瑤的毒未解,她卻把事情真相告訴墨雲曄,這一點青畫漏算了;墨雲曄相邀,青畫是不能不去的,只是臨行前她還是偷偷去了趟西院,大火把西院燒了個遍,從破屋到梧桐,火源那兒是片甲不留了,原來是屋子的地方只留下一片焦土和幾根嶙峋的梁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煙味兒:青畫站在屋前本來是笑的,眼裡卻盡是澀然,未了,她輕輕蹲下身,悄無聲息地把頭埋進膝蓋裡。 燒西院,並不是一時意氣,而是早有預謀,墨雲曄已經手握兵權,並且在朝廷中穩固了勢力,現在的他根本就不需要做什麼,但是他沒有動作,也就是沒有破綻,無論她做什麼,他都只是防而不攻,所有的事情都在原地打轉……萬事無不先破而後立,她燒西院,為的不過是一個突破,他或許會徹徹底底趕墨軒出皇城,又或許會做些別的什麼,無論他做什麼,都是她設計的。 上輩子的甯錦不常走動,幾乎只在西院裡過日子,而這一把火,毀的是她在攝政王府裡所有的痕跡,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殆盡了……說不想哭是不可能的;西院已毀,這攝政王府就和她青畫再沒半點聯繫,以後抄家也好,火燒也罷,一切的一切都與寧錦無關、與青畫無緣…… 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的焦土味道,青畫蹲著身子淺淺吸進了幾口,一不小心被嗆著了,無奈之下拿袖子捂住口鼻。 她沒注意到的是,就在不遠處,站著個絳紫衣衫的身影,那個身影無聲無息,如同鬼魅一般站在斷壁殘垣邊上,眼色凜冽到了極致,就連初升的太陽也沒能在他漆黑翻著寒潮的眼眸中留下半分光輝,他靜靜站在那兒,目光掠過一片片的焦土和毀於一旦的西院,眼裡翻滾的是前所未有的情緒,而當他看到焦土之上那個縮成一團的綠紗衣,眼裡的寒潮頃刻間成了殺意。 這一切,青畫都不知曉,她在西院靜靜待了一會兒就去了正殿,她自然也不會知道,就在她走後,那個絳紫色的身影邁步到她方才蹲著的地方,一點一點地凝視著早就空蕩蕩的院子。他輕輕合上了眼,整個人一瞬間柔和了下來,長長的衣擺拖在地上染了焦上痕跡,也沒能換來他一點一絲的目光。 人都有三魂七魄,他獨獨少了一縷,不知道去了哪兒,他還記得,秦瑤張惶失措的神情,她狼狽不堪,幾乎是跌撞到他面前,她說,王爺,西院、西院著火了! 他記得那時候,他還是笑著的,又或者……他已經不會思考「西院著火」是什麼意思,他問她,哪個西院? 秦瑤嚇得跪到了地上,王爺,是西院,是禁地西院…… 禁地西院是哪裡呢?他記得自己愣了片刻,沒笑、沒怒、沒有思考,他看見自己繡著金線的衣襟,看到自己腰間的玉珮,看到自己的摺扇上畫滿了荷塘月色,看到執扇的那手蒼白如死屍,看到……什麼都看不到。 他閉著眼伸出了手,像是在觸摸虛空的東西,漸漸地,他勾起一抹彎翹的月牙弧,眼睫輕顫,東邊是花架,有層層疊疊的紫藤花,就因為太過茂密而擋著花,有一次被那個人扯光了葉子;西邊是荷塘,夏天的時候那個人喜歡扯著裙擺下去采蓮蓬;南邊是梧桐,那個人最簡單的時候曾經躺在那兒蒼白笑著說,秦瑤的毒不是我下的,曄,你信我…… 風吹過,焦土的味道一陣陣襲來,老天爺用一種近乎是殘忍的方式把他拉回了現實,幾乎是同時,手抓空了,他捂住胸口咳嗽了幾聲,笑意收斂,陡然間張開眼,眼裡寒光畢現,驚破天地,「青畫??」 這變故青畫不知道,她在正殿等候,從丫鬟到侍衛,偌大的正殿裡沒有一個人,她心裡隱隱不安,卻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在這靜謐而又冰冷的殿上,她想發抖。 攝政王府的正殿似乎發生了一點點的變化,但這變化她看不出來,又或許僅僅是因為她不安,這樣死寂的正殿,她不想在這兒多待哪怕是一刻鐘,她想定,然而就在她往回定的第一步邁出的刹那問,有一股幾乎不可聞的聲音在殿上響了起來,「啪!」那真是很輕很輕的一聲,卻足夠讓青畫警覺,那是一種竹筒相互碰撞的聲音,出自房梁上! 她幾乎是一瞬間離開了原地,急急退後了幾步猛然抬頭,房梁上果然系著兩個青翠的竹筒,一根幾乎看不見的線綁著它們,竹筒外,兩隻顏色豔麗的蟲子正相互碰著觸角間或揚動著翅膀,詭異的顏色讓人不寒而慄。 蠱蟲,青畫並不陌生,她過去五年來天天都是與這些東西為伴的,她陌生的是在朱墨看到這些東西,這種長相鮮豔的蠱蟲叫「花翎」,都是一雌一雄分開裝在兩個竹罐裡的,兩隻不能放在同一個地方,否則蟲子便會破竹罐而出,交合之後雌蟲便會鑽入最近的一個活人身體裡產卵,而雄蟲則會鑽入那人口鼻,毀盡那人容貌……必死無疑! 青畫知道自己在發抖,不是因為這花翎小蟲,而是墨雲曄他竟然想直接殺她……他已經顧不得朝廷大局了嗎? 花翎蟲靜靜地攀爬在那兩個竹罐上,時不時小心翼翼地靠近青畫一些,又慢慢爬上去,它們並沒有立刻攻擊青畫,而是在靜靜地判別她是敵是友,但凡與蠱蟲為伍的,身上的氣息是與尋常人不同的,蠱蟲首先辨別的不是人息,而是同類的氣息,這一點,墨雲曄不會知道。 青畫深深吸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點點藥粉塗抹在手上,搬了張凳子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的手伸到了竹罐下緣,花翎仿佛是受了蠱惑一般,一點一點地從竹罐上爬了下來,到她的手上;青畫微微勾了勾嘴角,朝它們輕輕吹了口氣,這舉動取悅了花翎蟲,它們揚揚小翅膀,在她的手心裡打起了轉兒。 青畫不擔心蠱蟲會傷她,卻擔心這殿上還有些別的什麼,她細細掃視了一圈,才慢慢一步步沿著雕花的支柱退到了門口。 「錚!」一抹劍光閃過,青畫幾乎是本能地把手裡的花翎丟向身後,緊隨而來的是慘叫聲,一個執劍的黑衣人丟了劍,捂著自己的耳朵嘶聲吼了起來,青畫冷眼看了一眼,卻發現就在那人身邊,還有一個黑衣人,花翎只能對付一個人,還有一個的劍已經出鞘,明晃晃地向她襲來。 青畫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樣恨自己沒有學武,她的頭腦清醒無比,甚至可以看到日光投射到那人劍上的光彩,但是腳下卻好像癱瘓了一樣,不知道是那個人的劍太快還是她的腳已經黏在了地上,她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那個人的劍越來越近,越來越刺眼,渾身冰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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