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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出宮後,青持謝絕了墨軒備下的馬車,而是牽了兩匹馬出來,一匹的韁繩交到青畫手上,「你會騎,對嗎?」

  青畫默認,翻身上馬,她對馬向來沒什麼研究,能騎已經是極限,只是很多年前的寧臣很熱哀于各種寶馬,她也硬生生被帶出了一點點看馬的能力,那是一匹高大漂亮的馬,看得出是一等一的名貴品種,想來他這些年這癖好還是沒改,她不覺地微笑起來。

  青持在前,引的卻不是去攝政王府的宮道,而是一條穿過僻靜小巷的捷徑,這條捷徑青畫自然是認得的,寧錦剛剛嫁入攝政王府的時候,還經常偷偷溜出王府,走的當然不是宮道,這條捷徑也是許許多多次的經驗累積成的,最便捷、人最少的路途,這條路就連墨雲曄都不知道,知道的只有甯錦和寧臣。

  青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青持在試探,她知道,可是她阻止不了,司空到底對他說了多少她完全不知道……

  她彷徨的時候,青持在前面勒緊了韁繩,急急地停了下來,彼時天色尚早,陽光剛剛攀爬過兩邊低矮的廢棄木屋,投射到他的眼角發梢,透著一點點的暖;他回過頭看著她,眼裡透著一絲閃動,像是最深的寒潭被光亮投射,泛出一點點熒亮來,他默默盯了她半晌,輕輕打開隨身的包裹。

  青畫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她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在靜謐的空巷裡轟然作響。

  青持從包裹裡取出一件蜜色的東西,捏在手裡,抬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閉上眼,把那件東西覆到臉上,他稍稍作了些調整,再抬頭時,已經是……寧臣。

  ***

  他把他最大的秘密就這麼展現在她面前,幾乎以一種赤裸裸的方式,把自己的咽喉要塞、致命弱點曝露在陽光底下,這過程很簡單,但假如青畫不是寧錦,假如青畫懷有一絲絲別的心思,那就是賭命……

  青畫聽見自己的心跳在陡然躍動幾下後停滯了,無聲無息,空曠的巷子裡只留下風呼嘯過耳邊,吹得她本來就沒怎麼梳理的髮絲亂作一團,她茫茫然伸手去理,卻是越梳理越淩亂,到最後,她乾脆放棄了,只是徒然睜著眼,看著那一張醜陋的臉,那是寧臣,是她十年的至交甯臣啊!

  「你不問我走錯路?」青持輕聲問她。

  青畫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響:「對不起。」

  青持微微出神,他又問:「你認得這兒對不對?」

  「對不起。」

  「上次在相府,不是偶然,對不對?」

  「對不起……」

  青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其實,不是為故交報仇才來朱墨的吧?」一句話,在死寂的巷中卻沒有激起一絲回蕩,只是襯著落葉的沙沙聲,透著說不出的淒涼與顫意。

  青畫不知該如何作答,只是拽緊了韁繩,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到了一個關口,容不得她不作出選擇了……良久,她才艱難地開口,卻還是一模一樣的三個字:「對不起。」

  「不需要對不起。」青持盯著她的眼輕聲道……「只要是你的事,不管是當年還是今日,寧臣……都願為小姐效犬馬之勞。」

  終究……還是成了這樣子啊,青畫抬眼看了—眼天空,任憑複雜的情思牽著在心裡繚繞纏緊,未了,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垂眸道:「走吧。」既然怎麼都躲不了,她也不想再躲了,一切就讓老天爺去定奪吧。

  「是。」

  攝政王府裡,墨雲曄已經久候;青畫和青持被引到約見的廳堂時,來迎接的卻是秦瑤,她穿著一身明豔豔的鵝黃,看見青畫她的眼底露出一分厭惡,卻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躍動的笑意。

  「郡主來了,怎麼不見太子?」她溫婉笑著,目光落到青畫身後的青持臉上,頓時白了一張臉,「你……」

  青畫低眉一笑,回頭見著的是青持面無表情的臉,他正冷眼看著秦瑤,一雙眼就透著隆冬臘月的寒冰味道,他冷道:「好久不見了,瑤夫人。」

  「你還活著?」秦瑤的面上露出了猙獰之色,卻因著青畫在場而不好發作,她狐疑的目光一直在青畫和青持之間徘徊,未了才譏誚一笑道:「郡主,你怎麼養了這麼個下人,一點禮數都沒有。」

  秦瑤和「甯臣」自然是認得的,而且還是很多年的仇敵,這一點青畫再清楚不過,她看著秦瑤微顯蒼白的臉,正想開口揶揄,卻不想對上一雙溫潤的眼,墨雲曄居然就跟在秦瑤身後,只是剛才久久沒有露面,不知道打的什麼心思。

  「郡主有禮。」墨雲曄的眼睫彎翹,嘴角帶著明月的皓潔弧度,抬眼見著寧臣打扮的青持,他低眉一笑才道:「太子有禮。」

  「太子」二字,讓秦瑤的臉色越顯蒼白,她瞪大了眼仔仔細細盯著青持看,嘴角都已經被她抿得泛了白,青持只是低聲笑了笑,不緊不慢地伸手到耳邊找了找,撕下了臉上的面具。

  這一切都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發生的,攝政王府裡已經有丫鬟小聲驚叫了起來,秦瑤更是已經說不出話,只有墨雲曄神色不改,沒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敢去猜測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的攝政王的心思,場面就這麼僵持了。

  青畫第一個出了聲,她輕笑,「王爺,你家王妃臉色不太好。」

  墨雲曄低眉輕道:「瑤兒,還不快多謝郡主關心。」

  「不必了。」青畫挑眉,「王爺這次叫我和太子來不只是賞花、賞月吧?王爺想做什麼不妨直說。」

  墨雲曄輕笑,「郡主好才智,雲曄請殿下與郡主來,正是賞花。」

  青畫冷笑,「陵香花嗎?」

  陵香花是喜陰的花,沒有固定的花期,而且一般開花是晚上露多的時候,青畫本來只是想借機諷刺上次墨雲曄設計查她懂不懂毒性,卻沒想到墨雲曄當真點了點頭,默認了,這下子,她又不知道該怎麼下檯面了,難道真的在攝政王府等到晚上?

  「不如去西院吧。」僵持的時候,寧臣冷淡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記得錦兒向來討厭陵香花,不過卻有一陣子在西院也種了一些,逼自己去適應它的味道,還病了一場;這些年來,那兒也該多長出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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