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
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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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僕吊兒郎當地拿過了酒罈,開壇嗅了嗅,臉上的神情先是不屑,而後又帶了幾分疑惑,到最後疑惑又成了驚奇,他歎道:「好酒!你且等等,我去通報一聲我家主人,看他願不願意見你,你剛才說……你叫什麼來著?」 「青畫。」 「好,你等等。」家僕興沖沖地進了門,青畫在門口等著,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見著他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他說:「對不住,我家主人今日不想喝酒,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姐帶的困脂薰到了,胸悶得慌,他說半個月不見女人。」 這個尹歡……青畫心裡有些惱火,耳朵卻不經意捕捉到了家僕一句話裡的關鍵東西,「被困脂薰到胸悶得慌」?女兒家用的脂粉也是帶了點花粉的,越是香氣逼人的花,性子越烈,混多了的確容易有點小毒的跡象;她眼前一亮,摸了摸自己的腰側,那兒掛著個香囊,這與她去攝政王府前做的那香囊有些類似,只是那個香囊防的是大毒,所以沒能擋住陵香花那種對身體微微不適的小毒,自從上次陵香花中毒後,她就又加了幾味藥材一直隨身帶著,沒想到今天會派上用場。 那香囊裡面除了幾個以毒攻毒的毒草,還有一種是無毒調香的,叫清心草,正好可以用來對付這個:想到了法子,她微微一笑,在家僕驚詫的眼神下拆了香囊,從裡面挑出幾根極細的小草,遞到了家僕面前,「把這個送到你家大人那兒,可以解他胸悶。」 「真的假的?」家僕狐疑地接過,「這個該不會是什麼毒藥吧?」 「我是有事相托來求見尹大人的,怎麼會下毒呢?」青畫淡道:「而且我事先又不知道尹大人會胸悶生病,不是嗎?」 家僕將信將疑,踟局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進了府裡,進府前還把她懷裡的醉嫣然給要了去。 青畫等在門外,午後的驕陽炙熱得很,她站在太陽底下有幾分暈眩,她這身體向來不是很好,也許是原來的主人在生死關頭躺了一個多月的關係,即便是司空的精心調理,身子也總帶了點虛,所以她習不了武,只能專研醫毒蠱術;尹歡的府邸門外種著幾株柳樹,初夏時分,柳葉倒是綠得沁心的,她想了想,挪步到了柳樹底下,靠著樹站定了,沒想到,這一站就是近一個時辰,進屋子的家僕卻始終沒有出現在門口。 堂堂一個鄰國的郡王被人晾在太陽底下一個時辰,沒有一個人搭理,要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羞憤地走了,青畫也有幾分想走的意思,卻不是因為羞憤,而是因為身體實在有些受不住驕陽。 就在她猶豫著想走的時候,尹歡府上緊掩的大門卻吱嘎一聲打開了,剛才那個家僕出現在了門口,對這她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道:「小姐,我家大人有請。」 傳聞中性格脾氣古怪的尹歡,居然真的因為一壇酒見了她,這事,容易得有些詭異。 青畫悄悄把疑惑藏在心底,跟著家僕走進了院子,院子裡沒有一般宅邸慣有的青磚,甚至沒有威武的正廳,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鮮嫩的碧草,沒有一棵樹、沒有一株花、沒有一條小徑,只有院子周圍的幾間低矮的竹屋和一圈擋著外頭圍牆的竹於,還有竹屋亭邊的小荷塘;從外向裡看,這是間大型的官府宅邸,進到裡面卻像是一片廢地。 高牆竹亭下,席地坐著個人,一身纖白的衣裳,他埋著頭,額邊的青絲擋去了他大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身邊零碎地散落著一些書,幾本翻了頁,幾本疊成壘,隨意得很;尹歡,他這副樣子倒真是人如其名。 青畫靜靜站在門口,不聲不響地看著,方才的家僕只把她帶進門就退到了門外,其實也不需要帶路,因為占地龐大的一個宅邸,真的沒有多少遮擋的屋子,那只是一片很大的鮮嫩草地而已,一眼就能望到盡頭。 尹歡終於抬起了頭,隨手丟了手上的書,對著她勾起一抹笑,「難得見到個不吵的女人,你就是品香郡主?」 「是。」 那一張臉,居然是帶了幾分水墨味道,加上與生俱來的書卷氣,精緻得有些不真實;青畫看得一愣,突然想起了傳聞中,那些見了他前仆後繼的朝臣大家閨秀,想來讓她們如此,尹歡當之無愧,單看他長相,怎麼都沒法把他傳聞中「愛酒愛美人,恨書恨朝事」的絨褲子弟聯繫起來。 尹歡溫煦含笑,「我聽說過你,聽說你裝瘋賣傻,騙得墨雲曄團團轉,怎麼,想找我寫個女兒傳?」 他這副樣子,可是一點都沒有傳聞中的刁鑽,青畫不禁疑惑了,踟躕問她又聽見他帶了幾分戲譫的聲音:「我一直想見見你,方才讓你等了那麼久當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看郡主能堅持多久,郡主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我想知道六年前寧相全家被誅的罪名,還有六年前史冊的上冊去了哪兒?」 尹歡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眉宇間沒有半分奇怪的神色,只是淡淡一笑,隨手拿了本書往身邊的小荷塘裡一丟,揶揄一笑,「就這樣,毀了,我在重寫。」 荷塘裡的書頓時變得慘不忍睹,青畫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靜靜看著他,等著他開口,這個人果真是個怪人,對付這種人,以不變應萬變是最好的方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尹歡才淡笑道:「好了,天色不早,郡主請回吧!若郡主有心,我們明晚……細談,如何?」明晚二字,被他拉長了音、放緩了氣,吐得絲絲入扣,帶了說不清的氤氳。 「好。」青畫不多糾纏,轉身就定,既然他說明晚,那就明晚吧!反正離驗軍典還有兩個月,時候還早,朱墨的公主都不能在他這兒待上幾個時辰,她如果留在這兒強求,怕是會適得其反。 等到青畫出了門,尹歡才笑得躺在了草地上,喃喃:「還真是個爽快人啊,有趣」院子裡清風徐徐,竹香陣陣,雲清幾許,觸碰不得。半晌,尹歡眼裡多了幾分玩味,他朝竹屋裡瞥去一眼,挑眉道:「我說雲曄,你還沒看夠嗎?」 尹歡輕輕淺淺的一句話沒有多久就消散在午後的微風裡,荷塘上金鱗點點,荷葉輕搖,而後是久久的沉寂,沒過多久,一個修長身影從竹屋裡緩步踱出,他穿著絳紫色的長衫,黑髮如墨,被一個紫色的束髮束著,眼角眉梢盡是潤澤之色。 尹歡從地上隨手撿了一本書,拿在手裡要玩,等到他走近了才勾勾嘴角,吐出清晰的四個字:「人面獸心。」 墨雲曄微微一笑,並不接話,而是挨著他在草地上坐了下來,隨手折了一根嫩草來來回回逆著太陽看,一雙手剔透如雪,陽光如金線,把他的眼睫眉梢都染上了金。 尹歡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人模狗樣。」 *** 半晌,他才淡淡地笑了笑問:「她來問你什麼?」 「你不是無所不知嗎?」尹歡大大咧咧地把書往臉上一蓋,躺在草地上笑,「她就是那個讓你這禽獸吃了個悶虧的青畫?」 「嗯。」墨雲曄很輕地應了一聲。 尹歡頓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了身,卻見著墨雲曄有些出神地看著門口,墨雲曄總是一派嫻雅,卻絕少有出神的時候,平常他要嘴皮子的時候總會換來他一、兩個冷淡的眼神,今天卻明顯沒有任何效果,這發現讓尹歡起了興致,他眼睫彎彎,笑容變了味兒。 「雲曄,你對那個郡主可真是寶貝得緊。」最近的事情他也早有耳聞,聽說是青雲來了個裝瘋賣傻的癡兒郡主,不僅讓墨王爺另眼相看,而且還住到了攝政王府裡頭,沒幾天就鬧得攝政王府人仰馬翻、雞犬下寧,這要是換了別人,恐怕幾條命都不夠填的;他早就作好了看好戲的準備,卻沒想到他遲遲不動手,這讓他起了興致,這個青畫到底走何方神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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