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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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畫隨意點點頭,轉身走了幾步與她擦肩而過,也不知道聽沒聽錯,隱隱約約,她聽到身後極輕、極彆扭的一句:「上次,謝了。」 上次?青畫邊走邊思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微微笑了,原來,秦瑤上次送去的糕點裡居然是毒貓兒嗎?秦瑤、杜婕妤,沒想到這兩個人之間會是這種關係,還真是人心隔肚皮。 「郡主!」青畫還沒到閒庭宮門口,就迎面撞上了個行色匆匆的小宮女,小宮女見著她大大地松了口氣,氣喘吁吁開口:「郡主,青雲太子找您,他、他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不!是很不好!您趕緊回閒庭宮吧!娘娘已經頂不住了!」 青持能鬧出什麼亂子?青畫想像不出來閒庭宮裡發生了什麼狀況,只能急匆匆跟著小宮女往閒庭宮裡走,好不容易到了門口,小宮女卻畏畏縮縮地在門口停下了腳步,不肯再往前帶路了。 青畫疑惑地駐足,「你做什麼?」 小宮女畢恭畢敬地埋頭行禮,規規矩矩說:「郡主,娘娘她……不許奴婢們進裡屋……」 書閑不許?青畫愣了半晌,呆呆看了一眼閒庭宮裡空無一人的院子,忽然有那麼一種凜然的感覺,書閑是個好脾氣的人,讓她下令所有下人不許進閒庭宮,想必是裡面發生了什麼不能讓外人見到的事情……然而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書閑會讓人急急忙忙找她,那就一定與她有關係,而且是不小的關係。 青畫深深地吸了口氣邁步進了宮門,進正廳之前她想過許多種可能性,設想過青持可能是受了傷,他本來就是個喜歡背著劍定江湖的劍客,也許是他受了重傷讓書閑慌了神,可是真正進到廳堂裡,裡面的景致還是遠遠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站在門檻外,久久都沒能邁進一步。 廳堂裡,書閑的臉色慘白,身子有些虛軟地靠著梨花木椅背站定著,她的呼吸在整個寂靜的廳堂裡都清晰可聞,胸口的起伏帶著說不出的顫意,她很小心地盯著青持,椅背上的繡花墊兒已經被她揪得變了形狀,她很緊張,緊張到甚至沒有注意到青畫已經到了門口。 而青持,完完全全已經是一副殺氣凜然的模樣,他的眼角通紅,俊秀的臉上早就沒了身為一國太子的貴氣和雅致,取而代之的是通紅的殺意,這神情與做為皇帝的墨軒被激怒的模樣全然不同,墨軒是威儀、是帝王將相生殺予奪的狠厲,而青持卻是全然的江湖氣,是劍客的怒氣和殺手的殺氣……這份凜冽,比帝王將相的殺氣要來得更加直接,更加讓人毛骨悚然,墨軒發怒尚且是關押入牢擇日審判,而江湖客的殺意卻是直逼性命的戾氣。 他只是青持,而如今,這個劍客的殺氣卻以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彌漫在死寂一片的閒庭宮裡;外面是春暖花開,陽光正好,而廳堂之內卻是入寒冬臘月,雪凍三尺。 青畫見過他不少樣子,劍客的他、太子的他、醜僕的他,但是無論何時他都是溫和隱忍的,即便是那日在花園裡和墨雲曄正面對上了,他也只是目光凜冽而已,然而此時此刻的青持,卻是她陌生到極點的;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比平時慢了好幾分,她知道自己該馬上進去安慰書閑,或者她該撩起袖子指著青持吼「你在幹什麼」,又或者她該學學想容柔聲問他,「太子何事如此惱火」,只是對著青持清雋如同冬日松柏的身影,她的腳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步也邁不動…… 你在怕什麼?你難道還怕青持會害你不成?青畫捫心自間,咬咬牙邁進了第一步,只這一步,在寂靜得如同死地的閒庭宮裡就驚起了不小的聲響,書閑和青持都回過了頭,她一下子就對上了兩個人回然,不同的目光,書閑驚慌,青持戾氣十足。 幾乎是一瞬間,書閑揚聲叫:「畫兒,快走!」 青畫來不及有反應,她根本沒有時間去理解書閒話中的含義,她只來得及看到青持的眼裡閃過一抹淩厲的光芒,繼而是他灰暗的衣擺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奇異的弧度,如飛鴻煙霞遠在千里霎時到了眼前,一縷冰冷的光暈在她的眼前一閃而過,一抹冰涼已經貼上了她的脖頸。 那是一柄劍,朱墨的皇宮裡是不許帶劍的,青持卻不知道從哪裡摸來了一柄劍,這會兒正擱在青畫的脖頸上,僵持著;青畫不覺得痛,只是有些涼意,心跳在剛才一瞬間停滯了,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又慢慢躍動起來,然後越來越快,幾乎要跳出喉嚨,她訝然地看著青持,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東西讓他對她兵刀相向?青持,他是寧臣啊!哪怕沒有這層關係,她青畫也和他無冤無仇,他怎麼會……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望進他漆黑得不見底的眼眸,吃力道:「理由。」為什麼要動手? 青持的眼裡只剩下暴戾,他似乎已經沒了理智,只是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慢慢伸出手,緩緩張開了手指,青畫只看出來他手裡握著個什麼東西,那東西被他攥得死死的,攥得他的拳頭已經沒有了血色,她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只是聽見自己的心跳隨著他的指尖一點點的鬆開而躍動到了最高點。 一抹縈紫從他指尖滑落下來,那是個鈴鐺,系著一根紅繩,在他的指尖搖曳著,不知道是他的手在微微顫抖,還是鈴鐺自個兒擺動得慌亂,那是「思歸」,被她丟棄在相府門口雜草叢裡面的紫玉鈴鐺,「思歸」。 青畫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喘氣了,明明已經放下的東西,卻還是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回來了……而帶它來的是青持,是……寧臣;他已經兩次把「思歸」帶來,第一次是墳前,第二次是劍下…… 「太子……」劍,又貼近了一分,讓青畫一下子忘了要出口的話。 青持的神色如羅刹,眼裡冷冽無比,他盯著她的眼,一字一句道:「這個,你解釋清楚,否則,我不會給父皇留情面。」言下之意,是不管老皇帝是什麼意思,他都殺無赦了……青畫愣愣看著青持如厲鬼一樣的神情,鬼使神差地,她迷蒙間依稀見到的是那日相府裡,那個葦絮翻飛中煢煢孑立的身影,那個默默看著早就破敗的院子角落裡,一直看到太陽落山的身影,他在看的是早就不存在的幻影,這個她早就知道,而現在,他正為了那個幻影,對她拔劍相向。 「這個鈴鐺,是不是你丟在相府門口的?」 青畫伸出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脖子,閉上眼不作聲,默認了。 青持眼裡閃過一抹悲愴,他沉聲問:「為什麼?」 「報仇。」 「報誰的仇?」 誰的仇?青畫聽見自己心裡有個人在大笑,笑得聲嘶力竭,報誰的仇呢?是甯錦,還是寧府?她青畫只是個鄰國的忠臣後,她根本沒有立場!可是,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她繼續編另一個謊去圓無盡的謊言,這樣的寧臣,這樣絕望的感情,讓她忍不下心去欺騙,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吐了兩個字:「寧錦。」她早就和他說過了,在來朱墨之前,可她也知道,他壓根沒信過,他和她一樣,只是樂見墨雲曄有麻煩而已。 劍輕輕顫了顫,僵住了。 青畫卯足了勁抬起頭,咬牙開口:「我只是想用個東西記住墨雲曄帶給甯家和寧錦的仇恨,我只想報仇,哪怕不要我這條命,我也要把墨雲曄欠下的債給討回來……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事實!」她偷偷把這個鈴鐺從土裡挖出來的時候,的的確確是存了這份心思的,可是現在她不需要了,如果連仇恨都需要時時刻刻提醒,那就不是真正的仇恨;殺身之仇、滅族之恨,這一筆筆的血債是墨雲曄帶給她的,無論什麼都償還不了,她已經不需要任何東西去記憶。 仇恨,已經是本能。 青持的劍不再向前,事實上,當青畫說出「寧錦」兩個字的時候,他手裡的劍已經微微地顫動,像是壓抑很多年的情感被裝在一個小小的匣子裡,如今這個匣子開了道縫隙,匣子裡的一切都亂了…… 「你……」他說不出話,只是瞪著血紅的眼,沙啞著道:「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青畫不想欺騙,於是選擇了沉默。借屍還魂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這世間又有幾個人會信呢? *** 「皇兄,我求你,你饒了畫兒吧。」書閑已經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死死揪著青持的衣角,慌亂道:「皇兄,畫兒是陣亡大將的遺子,畫兒全家都為了青雲被人趕盡殺絕,畫兒還是……父皇有心指給你的太子妃,她年紀還小,不懂事,你千萬別和她計較,一個鈴鐺而已,還給你就是了……」她很慌張,導青持一時意氣就真的刺下這一劍,若是別的皇子,哪怕是青涯她都不會擔心他殺了青畫,可是這是她的三哥,別人或許只當他是個溫馴的太子,可是她知道,和很多年前那個當面頂撞父皇的三皇子比,他一點都沒變……幾年的江湖生活他甚至變本加厲,他不是溫馴,而是隱忍不發,他骨子裡的桀騖是尋常皇子都沒有的,他真動了怒,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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