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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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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瑤,她的目光從來都是只盯著墨雲曄的…… 墨雲曄喝著茶,垂著眼眸不動聲色,秦瑤能看到的,只有他那一雙纖白瘦削的手,襯著陶瓷杯越發剔透:他不作聲,她更急,忍不住又道:「王爺……我聽說,那品香郡主是青雲內定的太子妃……」 墨雲曄斂眉不語,神色如常。 秦瑤沒了耐性,猶豫開口:「王爺……」 墨雲曄手裡的杯子輕輕磕在了桌上,他抬眸,眼裡流光一瞬即逝,他淡道:「秦瑤,本王什麼時候給你權利過問本王私事?」 秦瑤的臉色霎時慘白。 *** 天色漸晚,書閑照情理是不便在攝政王府過夜的,本來半日的行程一直拖延到黃昏,書閑才吩咐貼身的侍從,去通報一聲墨雲曄,準備啟程回宮。 臨分別,青畫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把書閑給拉到亭中,她問書閑:「青雲太子不在宮裡,會不會出什麼事?」 她當然不敢說是半個月前在攝政王府裡,看到青持出現在以前寧錦住的破院,青雲與朱墨之間往返需要半個月,青持怕是從書閑和她離開不久,就出宮跟到朱墨,哪怕他僅僅在朱墨待了兩三天,往返可,是一個月的行程:如今青雲皇帝年老,大權基本上已經移交給青持,他這一出走不知道又會惹出多少亂子。 書閑愕然,愣了片刻才笑道:「畫兒你見過我三皇兄了?」 青畫不作聲,默認了。 老皇帝有意撮合,這個她早就知道;她也知道,她一個「初愈」的癡兒能夠讓老皇帝費心思這麼做,一來,是因為她家滿門忠烈,可遮人口、平朝中對太子妃的爭執;二來,是因為她師承帝王師司空,老皇帝要的是一個忠烈後、名師徒、溫順媳。 書閑的神色有些異樣,呆呆看了青畫好一會兒,眼裡的笑意越來越濃,最後,一雙明亮的眼睛都眯成了新月,她難得起了幾分玩賞的心思,看著原地踟躕、眉頭緊皺的青畫,又覺得分外的有趣……這個從小就人小鬼大、心思縝密的妹妹,也終於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似乎是一眨眼的事情,那個在黑夜裡吃力地撐著一盞和她差不多高的燈,替她照亮地上的路的癡兒青畫,已經不知不覺長成一個清麗可人的竊窕淑女,只是模樣變了,性子卻依舊深沉得一點都不合年紀:難得她有現在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書閑發現這半月的陰霾被清了一大半,不由起了調侃的心思。 她笑道:「畫兒,父皇曾經囑咐過我,說這一趟你陪伴左右,讓我多在你面前嘮叨一會兒,三皇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青畫一愣,難得跟不上書閑的思緒;她這副樣子被書閑看在眼裡,又是一頓嬉笑,嬉笑之後又是歎氣,「畫兒,你別看三皇兄性子平和,他可從來是個沒心沒肝的主,沒人心的東西他從來都是我行我素;六年前他從朱墨帶了個女子大修陵園、守喪一年,可是當著所有權臣的面,所有人都知道,青雲的三皇子怕是要終生不娶了……」 「終生不娶?」 「是啊,六年前你雖在宮中卻不知,這些事情和宮中醜聞差不了多少,是不大有人敢提的;六年前,出走了好些年的三皇兄忽然回到青雲,還帶著一身的傷和一個早就死了的女人……他向當年的太子大皇兄借了三千兵將,徹夜修陵園,陵園一落成,他就在邊上住了下來守著那個人,多少人去勸都沒有用;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六皇兄是被一個女人徹底毀了的……只是那時候他不是太子,他婚配與否的爭辯,倒只是一時的事情,直到一年後太子遇害,他不得已繼任太子才回宮,據說那時候他變了個樣兒,連父皇都沒認出來……對了,那時候正好是畫兒你和司空帝師離開的時候;等三皇兄成了太子,父皇就開始逼著他娶太子妃,朝臣的女兒家都看了個遍,父皇連下面送上來給自己的秀女,都送了好幾個到三皇兄那兒,卻都被打發了;然後,你回來了,三皇兄第一個沒有立刻回絕的,就是畫兒你。」 書閑的聲音並不沉重,說到未了,她是笑彎了眼的,青畫卻聽得喘不過氣來。 她知道是青持六年前把寧錦帶出了攝政王府,是青持在青雲都城郊外修了一座陵墓,她知道青持年近而立之年卻仍然未娶,可是從來沒有人這麼清楚地,把這些事血淋淋地展現給她看……六年前,她不省人事的時候,他廝殺得了一身的傷;她在青雲的皇宮裡,不敢面對自己變成了一個十歲癡兒、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的時候,他拖著一身傷把寧錦帶到青雲,借兵、修陵墓;她錦衣玉食、裝瘋賣傻自以為老天不公的時候,他卻在荒郊野外默默守陵;等到他回宮繼位,她卻已經跟著司空離開了,一去就是五年。 青畫埋著頭笑不得、哭不得,閉上眼依稀看到的,是那夜在寧錦墓旁煢煢而立的一襲青衫、一壺醉嫣然,多少年的形影相弔:即便如此,他還是溫和地對著,那個怕是早就屍骨無存的墓,道一句,小姐,您這六年,在青雲可曾住得慣? 「寧錦」早就屍骨寒,毫無知覺:「青畫」才十五,青春正茂;「寧臣」卻已經二十有七,身為青雲太子卻未娶;一個甯錦,于梅子初黃時相識,嬉笑三年,換來他十年心神俱傷。 青畫埋頭苦笑,任憑涼意席捲全身,她捫心自問,甯錦……何德何能,讓你如此相待? 「畫兒,三皇兄是個重情義的好人,他既然沒有回絕父皇私下提起的你們的婚事,畫兒,我很想你努力一下,你可別……」書閑的聲音本來柔和,因著青畫長久的沉默而帶了幾分詫異,「畫兒,你……哭了?」 哭?青畫抬起頭,發現書閑的臉模糊了些,有些看不清。 「沒有。」她咬牙。 書閑歎了口氣,「畫兒……」 門口傳來腳步聲,打斷了書閑未完的話,繼而是一個中規中矩的聲音響了起來:「賢妃娘娘,轎子已經備好了,可以啟程了。」 書閑點點頭,回眸看了埋著頭的青畫一眼,輕輕地把懷裡的東西捂緊了些…她這個小動作不大,卻還是被剛抬頭的青畫發現了,一時間,她有些泛紅的眼裡露出幾分踟臈,看得出是有些不忍和憂鬱,書閑笑了笑,安撫她:「沒關係。」 青畫咬牙道:「你要是……」 書閑只是笑,輕輕搖頭,「沒關係,畫兒,真的沒關係,你不要介懷。」 一頂香轎,載著書閑體體面面離開了攝政王府;書閑一走,青畫貼身的侍從就都回到了她身邊,她醜的手上沾了些剛才的糕點末,黏糊糊帶了點顏色,小易見了,從懷裡拿出塊手絹替她擦手。 青畫不動,只是靜靜看著小易拿在手裡的手帕,小易是墨雲曄的心腹,很多年前幾乎人人都知道,墨雲曄貼身帶著兩個紅顏、一對姐妹,一個秦瑤、一個秦易;秦瑤後來成了他的側妃,而秦易卻消失在所有人的眼裡,她也是嫁到王府才知道,原來秦易當了王府裡一個尋常丫鬟,只是以墨雲曄的個性,怕是越是不起眼的角色才是他的棋子。 在攝政王府,青畫是個「癡兒」,但是過了今明兩日,她是不是癡兒卻已經沒有多少區別:她想了想,冒險開口:「小易,你討厭秦瑤吧?」 小易的手頓住了,她抬起頭,眼裡有一絲詫異。 青畫笑了,「你憎惡她,對不對?」 小易臉上的愕然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她愣愣看著青畫,這個不久前還憨態可掬的小姑娘,眼裡總是隔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這會兒卻清亮得震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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