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三四


  青畫被書閑牽著手走到了陵墓之前,看著來來往往不多的幾個宮女、太監把果盤祭祀之品搬到了規模盛大的陵墓之前,又點了幾根蠟燭,往陵墓周圍灑了香箋與寓意吉祥的淩榮花;墨軒就站在陵墓之前,書閑與昭儀在他身旁各站一邊,規規矩矩地行了個跪拜之禮,而墨雲曄卻站在他們後面一步之遙的地方,過了幾許才跟著跪了下去,朝墓陵微微頷首。

  皇家祭祁是天子之祭,自然是個盛大的儀式,只是普通人不知曉的是,天子忌日從來都是有兩個,一個是真祭、一個是官祭;官祭是百官群臣集體朝拜祭祀,場面非凡,而真祭則是像今天這樣,皇家親子輕裝便車行家祭。

  朱墨皇家祭祖,青畫一個鄰國的郡主是不能站到佇列裡去的,照理她也不用行跪拜禮;幾個太監把她帶到陵墓另一端的一處涼亭裡,碎碎念著讓她不要亂跑、小心摔著。

  涼亭比陵墓高出一截,青畫遠遠看著,眼色淩厲。

  照理她是沒資格跟著墨軒皇帝一道出來行這祭祖之禮的,她知道,墨軒這麼做的緣由只可能是一個……他想把她帶到墨雲曄身邊!他給她一個機會,讓她作一場好戲給他看,證明她夠資格與他一起謀事;而她……也已經準備好了,寧錦和墨雲曄的這場賭局,其實早在青雲皇宮再相遇的時候就已經開了局。

  一場祭祀,花了約莫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墨軒與墨雲曄也都到了涼亭之內:宮女、太監們在石桌上擺開了幾道小點心和一壺酒,墨軒與墨雲曄一派和諧地坐在石桌邊上,把酒言歡。

  酒到半酣,墨雲曄忽然道:「聽說賢妃最近染了風寒?」書閑紅了臉,唯唯諾諾地拉著青畫的手站在墨軒身邊;未了,墨軒笑道:「愛妃已經無妨,只是……怕這次不是風寒。」

  墨雲曄眉梢一挑,一折紙扇輕輕合上,「陛下的意思是?」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些宵小之輩使了些法兒,賢妃倒是沒事,只是……」墨軒看了一眼青畫,沉吟半晌才道:「嚇壞了品香郡主,她這幾日都吵著要回青雲。」

  「是嗎?」墨雲曄輕笑,紙扇在他手裡被輕輕打開,他的眼色如琉璃,清清淡淡地瞥向青畫。

  青畫咧著嘴扯著書閑的衣袖蹭了蹭,不去迎他的目光,視他的目光為無物:她已經徹徹底底想通墨軒的意思,使了勁兒去配合他,他說她瘋癲地整日吵著回青雲,如果她真吵了起來,那也太巧合了,個傻子首先的特徵是言不符實;她癟著嘴抱緊書閑的胳膊,把頭埋進她的臂膀裡,嘿嘿直笑:「青、雲……」

  書閑攬著她無奈地笑,「畫兒,別鬧。」

  墨雲曄斟了杯酒輕輕晶了一口,淡笑道:「既然如此,如果品香郡主不嫌棄,可以去我府上小住幾日。」

  墨軒笑道:「七皇叔美意,侄兒謝過了。」

  從始至終,青畫都沒有看上墨雲曄一眼,她只是靜靜聽著他平平淡淡、和煦文雅的聲音,壓抑住心裡不斷擴大的疑慮;墨軒這一招實在不算什麼高招,他想把她送到攝政王府去,是擺明瞭的事情,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墨雲曄會如此配合,他是個聰明至極的人,不會聽不出墨軒那不算聰明的技倆。

  青畫有些疑惑,她壓著自己的目光逼自己露出一副迷蒙的樣子,抬起頭,沒想到正對上了墨雲曄含笑的目光。

  他輕道:「品香郡主,請到寒舍小住些日子吧,可好?」

  書閑手顫了顫,抓住青畫的肩膀,她盯著青畫的眼輕聲問她:「畫兒……你想去攝政王府嗎?」

  青畫甩甩手直笑,「嘿嘿,王府……」

  書閑沉默不語,瞅了墨雲曄一眼,目光中有一點點的晦澀、一絲絲悵然,最後停在青畫臉上,她終於還是沒有笑,只是眼裡有著濃重如烏雲的矛盾,她閉上了眼,輕輕歎了口氣。

  「好好照顧自己。」她說。

  青畫卻只是傻笑,她不能表現出半分異樣,書閑對墨雲曄的感情,她懂,只是……這不是一場感情的角逐,這是一場孽緣、一場遲到六年的審判;書閑的照顧,她只能感激在心裡,盡最大的力阻止她陷進去,就是最好的報答。

  墨雲曄低眉淺笑,「品香郡主,你可以稱在下一聲雲曄。」

  青畫也在笑,卻不答;這一場賭局,終究是開始了。

  青畫出宮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朱墨的五月少雨,柳青溪澈、天明如鏡;青畫隨身並沒有帶許多的什物,只帶了書閑整理的幾套衣服和一些傍身的銀兩,還有個香囊。

  衣服是書閑從青雲帶來難得幾件素淨的,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準備的,居然件件合身:香囊總共兩個,一個給了書閑,香囊裡裝的是一些常用的藥草,是她前幾日婚宴毒香後,偷偷用身上隨身帶的一些藥車趕制的,為的是防止她離開皇宮後,有人繼續給書閑下套兒,送給她防毒的。

  出宮那日,書閑只送到宮門口,青畫知道,自從成了「青畫」,她向來缺了份心思,處事待人處處疏離那些個「正常人」,只是看到那個弱女子僵硬著身子倚在宮門邊上抹眼淚的模樣,她還是心軟了,偷偷在心裡歎了口氣:她當然知道,沒她在身邊,這個文弱的公主在明爭暗鬥的後宮裡,日子會怎麼樣,只是……她不得不走。

  「保重。」末了,她回頭輕輕道了一句,依稀看到的是書閑嬌小的身影被湮沒在宮牆,與那高牆深院融成了一體,這樣的情景異常眼熟,她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甯錦離開寧府的那個傍晚,那時候寧臣也是站在相府的門口,這麼目送她離開,灰色的衣服快要融入相府:雖然後來他不知怎地進了攝政王府,當起她的侍衛,那時候她的跟班￿臣已經不大愛笑了,就像那時候的寧錦,已經不再是驕橫跋扈的相府千金。

  短短半年,物是人非,而改變這一切的人,是墨雲曄。

  才出宮門,青畫第一眼見著的是一頂輕紗垂幔的香轎,轎旁站著墨雲曄,他一身絳紫的輕紗衣衫襯著初升的朝陽有幾分不真切。

  見著青畫出宮門,墨雲曄微微眯起了眼,手裡執著的紙扇輕輕合上,他上前兩步,朝她頷首微笑,如玉的聲音響了起來:「品香郡主久等了。」

  青畫憨憨笑,眼神飄忽,一個癡兒不可能聽懂墨雲曄的寒喧,所以她只是呆呆看著天邊的初陽,任由墨雲曄的微笑越來越近,最後,她聽到他雅致的聲音近在耳邊,他說:「品香郡主,尊師司空近來可好?」

  墨雲曄的嘴角帶著柔和的笑,他的整張臉像是月光下的漢白玉,目光之柔和,幾乎讓人忘了呼吸;只是他的那一雙眼卻是獨獨不笑的,他的眼眸中只有淡淡的光暈,透著一絲絲的溫和、一絲絲的玩味。

  品香郡主,尊師司空近來可好?那一瞬間,青畫理不清劃過腦海的轟鳴聲代表著什麼,他知道了!她有些慌亂、有些驚詫,更多的是無措;她當然知道以墨雲曄的人脈,不可能不知道她青畫是什麼來頭,可是她沒想到,她明明還什麼都沒做,他就已經徹查了她一個毫不相干的癡兒的底子……這一切,來得太快。

  「品香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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