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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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監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拉著她的手腕絮叨:「畫兒小姐……您、您聽奴才一句勸……這可玩不得啊……」從始至終,墨軒都靜靜地站在一邊,既不作聲也不表態,只是靜靜地看著青畫把一個頑劣的小孩表演得入木三分;直到那拉扯著青畫的太監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又瞥見遠遠走來神色急促的書閑,他眼底的那一絲風流神色總算是收斂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通透的光亮。 不消片刻,匆匆趕來的書閑急急到了皇座之下,從太監的手裡把青畫的手腕拉了出來,拽到了自己身後,滿眼惴惴不安地朝墨軒行了個禮道:「陛下,畫兒她……」 墨軒低著頭沉吟片刻,抬頭的時候目光若有所思,他笑道:「不知者不罪,朕自然不會與一個孩子計較。」語畢,他不動聲色地朝青畫笑了笑。 所有的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氣,等候在一旁已經許久的宮女這才顫顫巍巍地提著花燈走到了殿中,對著墨軒盈盈跪下輕道:「陛下……吉時到了,您……」 墨軒頷首,「行禮吧。」 歡快的宴樂又重新響了起來,青畫不著痕跡地退到角落裡,靜靜地看著場上的一片繁華,書閑的心思似乎還在她身上,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頭看她,似乎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地方;青畫的心思卻被方才宮女手裡提著的花燈給吸引了過去…… 那花燈裡面盛著一種透明的汁液,點燃之後香氣四溢,這花燈裡的油摻和的是一種叫青莘的草,長在朱墨的高山之巔,因為氣味芳香又諧音「情深」,故而被用作婚禮之上的彩燈:這草很是難得,是宮裡特有的薰香料子,尋常官宦人家根本消耗不起,她也只在上輩子還是寧錦的時候見過一次;皇家婚禮自然是奢華至極的,只是引起她注意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青莘的氣味…… 這味道,深而悠揚,恍人心神,本來是安神定心的藥效,卻……不知是什麼讓她隱隱有些胸悶,而書閑的臉也不知道為什麼,比平常還白了好幾分。 青畫站在原地踟躕的時候,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昭儀笑吟吟地走了上來,輕輕挽住了她的手,對著還在往這邊打量的書閑笑了笑道:「妹妹可別誤了吉時,畫兒我來照顧吧。」 禮樂奏響、鑼鼓齊鳴,青莘花燈把書閑和墨軒圍了起來,衣著鮮亮的舞姬們跳起朱墨最古老的祈神飛舞;青畫被昭儀拉著稍稍往外走了一些,避開幾乎無處不在的舞姬們的腳步,到了不遠處的花池邊。 「畫兒妹妹,你不舒服?」 不舒服?青畫微微皺了眉頭,抓了一把自己胸口的衣襟,她的確不舒服,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壓住一樣,有些喘不過氣來,不僅如此,她似乎……還有幾分暈眩,看著遠處的東西還帶了幾分重影兒,看得不大真切……倒有幾分中毒的樣子;可是自從入宮,衣食住行她都仔細檢查過,這五年來她都與毒蟲、毒草作伴,如果真有人下毒,她應該不至於會有疏漏的地方…… 「畫兒妹妹?」昭儀有些焦急的聲音就在耳畔,青畫只覺得腦海裡有什麼東西在嗡鳴,腦中糊塗一片,心思卻越來越明朗了……她咬咬牙穩住心神,皺皺鼻子勉強笑道:「好香……是什麼?」 昭儀笑道:「那是青莘草的味道啊。」 青莘,青畫深深吸了口氣,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某些個東西被她抓住了,青莘的氣味與多年前她記憶裡的沒有兩樣,可是她記得還有一種與青莘長在一塊兒的花,叫並蒂青莘,它長得與青莘無二致,卻沒有青莘的功用……相反,它有毒,雖然不大厲害,卻能慢慢讓人精力衰竭。 朱墨宮中的人自然是聞慣了這味兒,所以對同種的並蒂青莘不大敏感,可是對於她和書閑兩個外來之人……這滿滿繞著的花燈燃絲,足夠讓她們兩個胸悶難忍了;這宮裡,有人想讓書閑久病不起,會是誰? 青畫的腦袋有些昏沉,隔著舞姬的輕歌慢舞、水袖流雲,她找到了書閑的身影,她被圍在彩燈中間,臉色已經慘白,眼神裡分明染上痛苦的掙扎,她似乎已經喘不過氣了…… 怎麼辦?青畫問自己,這藥估計也不會讓人暈厥,半日下來只會讓人累極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如果硬撐是可以撐過的,但是下次呢?下下次呢?書閑她要面對的是後宮爭風,她不能輸在這第一步上。 昭儀的眼裡露出幾分關切,她輕道:「畫兒妹妹,如果你不舒服,不如我送你回房去?」 青畫凝神想了想,看了一眼舞姬叢中的書閑,看了一眼墨軒,還有一旁斟酒的墨雲曄,咬咬牙下了決心;她毫無預警地抱住自己的頭,瑟瑟發抖地蹲在地上,揚聲大叫:「疼!嗚嗚……疼死了!嗚嗚……」 「畫兒妹妹?」 「痛死了!嗚嗚……」 「來人,宣太醫!」昭儀的臉色也變了,大概是覺得她一個癡兒作不了假,被她臉上痛苦的神色給唬住了,急急忙忙地想去拉扯她起來。 青畫仰起腦袋的時候已經是滿臉淚痕,手腳都發抖了,這模樣有一半是裝的,有一半卻是真的,她的確想發抖,因為毒香的緣故:她從小被司空調教著接觸毒蟲毒草,但卻不是對毒藥無感,相反,她是更加敏感,只是傷身比一般人少了很多,所以她其實不痛。 可她不痛,不代表書閑不會痛,書閑性子內向,恐怕這會兒是死死撐著吧;青畫揉著眼睛,透著朦朧的眼淚看下人群中的書閑,暗暗加大了幾分聲響,只要她一出事,那就不用等到書閑忍耐不了,她是朱墨的「貴客」,墨軒自當會派最好的太醫給她診治。 其實這種做香料的毒草她不是不能解,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她無計可施,婚宴上那麼多雙眼睛,青畫都不怕,她只怕墨雲曄會看出什麼來,所以她不能向書閑示警,只要他有那麼一點點懷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查到她的怪異之處,她要想阻止這件事,就只能靠自己…… 青畫這一出病倒,在婚宴當場引起不小的騷動,不出半盞茶的工夫,她已經被人送到穆儀宮的房中,幾個太醫把她團團圍了起來,其中有個白髮蒼蒼的太醫仔仔細細診了她的脈,正凝神思索的時候,青畫已然把臉上痛苦的神色收了一半,她睜著朦朦朧朧的眼睛打量著房裡的東西,小心翼翼地盤算著。 房裡站了三個太醫、兩個宮女、一個太監,兩個宮女是陌生的,依稀是方才跟在昭儀身後的那兩個,那個太監是墨軒宮裡見過的;看來她這一病,牽動的人倒不少,至少墨軒注意到了、昭儀也派了人,只是這麼多人中,獨獨不見的是書閑。 三個白髮太醫愁眉不展,又是把脈又是看眼色,最後他們乾脆聚到一塊兒竊竊私語起來,時不時露出些詭異的神色:青畫冷眼看著,靜靜地躺在床上,透過太醫玄青色紗衣的間隙,她倒是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從門口走了進來,他一進房,所有人都愣了片刻,緊接著跪地行禮。 青畫也不曾想到,第一個來探望的居然會是堂堂一國之君,墨軒。 墨軒長著一雙桃花眼,明明是個比她大五歲的少年國君,眉宇間卻帶了厚厚的風流情韻,他一笑,那神情比青雲的絨褲子弟老六青涯還無賴上幾分;他不靠近床榻,只是笑吟吟站在門口,看著房裡跪成一地的太醫、宮女、太監默不作聲,越過他們,朝躺在床上冷眼旁觀的青畫丟去一個輕佻的眼神,眉梢帶了一抹桃花色。 青畫微微皺了眉頭不去看他,這個墨軒皇帝,那天晚上見到的是一個謙恭隱忍的少年英才,方才在他寢宮見到的是犀利敏銳的老道人物,現在卻成了個輕佻風流的昏君模樣,這麼多面,到底哪個才是真正可以合作的樣子?從某種意義上說,墨軒和墨雲曄不愧是叔侄,還真的有幾分相似;這一點,她很厭惡。 墨軒對青畫的無視毫不在意,笑了笑邁進屋子道:「太醫,查出郡王病因了嗎?」 太醫相互看了一眼,臉上的神色猶豫至極,半晌沒有回答,很久之後,最為年長的太醫開了口:「回陛下,郡主她……應該是外物導致身體不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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