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吟(20)_夜幽夢

二〇

　　遠遠地還未靠近，展念清就聽到廳堂有爭吵的聲音。她剛跨入門檻，聲音立刻戛然而止，裡面所有的人都齊齊向她看來。其實，也就是蕭奇、蕭謙和蕭銘稀三人。

　　展念清恍若未見，毫不掩飾她內心的憤怒之情，一步步走到蕭謙面前，盯住他，道：「蕭前輩，這次你可以給我個交代嗎？」溫和的措辭，可語氣卻近乎無禮。

　　蕭謙的臉上立即浮現出尷尬，道：「我們正在討論，還請展姑娘少安毋躁。」

　　還讓她少安毋躁？展念清的眉毛都快擰成一團了，差點就要破口大駡了。她使勁盯住蕭謙，使勁壓住自己的怒氣，然後點頭，道：「好，我相信蕭前輩。那麼，就讓晚輩坐在這裡好好聽聽，你們到底是如何討論的，又是打算怎樣解決的？」

　　「這樣不太好……」蕭謙想要拒絕，「展姑娘還是在外等著，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的。」

　　該死的老頭！他還真以為自己好欺負？蕭家一夥兒人偷偷摸摸在裡面說話，卻讓自己站在外面等？展念清剛才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在瞬間冒了上來。展念清狠狠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音嚇了他們一跳。她冷冷一笑，道：「蕭前輩，晚輩是敬重你尊敬你才把一切交給你處理，可你呢？你又是什麼態度？這態度未免太叫人失望！晚上一次，白天一次，一共遇到兩次暗殺。蕭前輩，念清是因為相信蕭家才什麼都不說，可是，現在卻不得不插一句嘴。」

　　頓了頓，展念清眼眸中寒光一閃，道：「蕭前輩，這次的襲擊，只有蕭家的人毫髮無傷，你不覺得太過巧合嗎？」

　　蕭謙的臉色又白又青的，連番變化，道：「你……你懷疑是我們動的手？」

　　展念清笑容更為冷淡，道：「晚輩不敢，只是講出事實罷了。」

　　「呵呵。」輕靈如風的笑聲從蕭銘稀口中溢出，他禮貌地做了個手勢，「展姑娘請坐，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聽的。你是銘稀邀來做客的，如今發生了這種事，銘稀深感愧疚。」

　　展念清緩緩轉過頭，坐下來，望向蕭銘稀。

　　蕭銘稀微微一笑，又面朝蕭謙，道：「大伯，讓展姑娘坐在這裡好了，銘稀問心無愧，沒必要隱藏。」他纖白的手支在下巴上，「那麼，我們就回到之前討論的話題吧。大伯，你剛才說懷疑這些暗殺的事都是銘稀做的，不知有何憑據？」

　　展念清心中一驚，目光在那三個人的臉上巡視了一圈。

　　蕭謙很快平靜下他的心緒，故作深沉道：「銘稀，先從昨天晚上那次刺殺開始說，我並不想懷疑你，可是，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你的嫌疑都是最大的。那天晚上，我立刻派了人出去探查仍然一無所獲，以蕭家的實力怎麼可能讓一個小小的刺客逃脫……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刺客藏在你屋裡。」

　　蕭銘稀面不改色，甚至還笑了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懷疑到我身上。還請大伯繼續說下去。」

　　蕭謙蹙緊雙眉，似乎對蕭銘稀的反應不甚滿意，道：「銘稀，你想說這不是你做的？」

　　蕭銘稀依舊是笑著道：「這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大伯，你還是繼續說下去吧。」

　　「……其實我本來並不想說，銘稀，你今天早上跟那群殺手接觸過吧？有人看到了。」

　　蕭銘稀的目光停在蕭謙臉上，好一會兒，他平靜地道：「連人證都有了啊……」蕭銘稀輕輕一歎，「大伯，你是派人跟蹤了我嗎？」

　　蕭謙正色道：「是的，銘稀。請你坦白說，是你做的嗎？」

　　「如果我說不是我做的，你會相信嗎？」蕭銘稀的語氣中夾雜著那麼一絲嘲諷，好笑地望著蕭謙。

　　「……只要你有足夠的理由，我就相信你。」

　　「依大伯的才能，都已經查到這一步了，銘稀如何找得到足夠的理由？」蕭銘稀似笑非笑，「不過，我好歹也是蕭家這一任的家主。這件事情我會再去好好調查，然後給大家一個交代。這一次，就請大伯不用插手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蕭謙不悅地蹙眉，他正想接著說下去，卻看見蕭奇伸手攔住，微微地搖頭。

　　蕭奇轉向蕭銘稀，沉穩道：「二弟，我一直都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的，所以，也相信你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

　　蕭銘稀僅回以微笑，道：「多謝大哥的信任。」

　　「本來，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並不想節外生枝的。不過，展姑娘也是受害者，有瞭解情況的權利。那麼，你有什麼想說的？」蕭謙盯住展念清。

　　展念清望望蕭謙，望望蕭奇，然後轉過頭望向蕭銘稀，最後點頭道：「那麼，我也等著蕭二少的答案。」

　　蕭銘稀頷首，微笑道：「謝謝。」

　　待蕭家三人陸續走出廳堂，展念清仍然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確定他們已經走遠了，她才深深地吐了口氣，用力咽下口水，方才那副深沉模樣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可怕，好可怕的氣氛。虧蕭銘稀那傢伙還笑得出來！恐怖啊，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尤其是蕭謙，那老頭的眼神簡直就像要吃人一樣。」展念清不斷拍打自己的胸口，滿臉的驚嚇，「衝動是魔鬼，我當時怎麼一激動一生氣就闖進來了呢？」

　　她伸手拿起旁邊的茶壺和茶杯，倒一杯，一口喝盡，接連喝了三杯。展念清緩緩閉上眼，整個身子都靠在椅背上，氣息漸漸平穩了起來。許久，展念清的嘴角緩緩勾起，笑得有點兒賊也有一點兒詭異，低低呢喃道：「不過，也好，這樣我就幾乎可以確定了……」

　　第二天，玄颯進入蕭家的時候，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任何人通報，沒有任何人知道。猶如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

　　展念清是第一個發覺到他存在的人。

　　早上，她到水淼的屋子想去探望的時候，就看見玄颯一身黑衣地斜倚在牆邊，望了展念清一眼，又自顧自地轉開頭。

　　展念清伸手指著玄颯，驚奇道：「你，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翻牆進來的。」

　　看見玄颯略帶鄙夷的目光，展念清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稍稍平靜了一下道：「你是進來醫治人的，大可從正門進來，何必做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

　　「正門進來太麻煩。」

　　展念清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道：「哪裡麻煩了？」

　　「通報太麻煩。」

　　展念清嘴角一抽，頭痛地望著這個黑衣男人。就因為這種不倫不類的理由，這傢伙就選擇翻牆而入？算了算了，只要他有辦法治好水淼，隨他怎麼折騰。展念清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的水淼，卻意外地看到一個衣著華麗的陌生男子，正在為水淼扎針。展念清指著那個人道：「這就是你說的能解毒的人？那個神醫的弟子？」

　　「嗯。」玄颯的目光透過窗戶，徘徊在遠處。他忽然轉過頭，盯住展念清，眼神頗為怪異。

　　展念清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道：「你看什麼？」

　　「你那天到底對我做了什麼？」玄颯單刀直入地問，「現在我已經把大夫帶來了，你總該說實話了吧？」

　　展念清眨眨眼，本想裝傻蒙混過關的。可惜，她才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玄颯的眼底深處就開始孕育殺氣了。

　　「我說。」展念清立刻做出投降狀，好漢不吃眼前虧，「我馬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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