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
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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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瀧病重不能夠理事,而齊瀧一旦駕崩,必然是小皇子登基繼位,一個三歲的孩子能夠幹什麼?到時候,朝政還不是繼續把持在權臣的手中,他有足夠的時間,而且他已經佔據了優勢。只要他耐心等待,慢慢地將齊皓和慕輕涵手中的勢力分化削弱,不愁等不到屬於他的那一天。 「我暗中得到的消息,說倪源最近的身體也不是很好。」齊皓垂下視線,語帶悵然地說道。 「不是很好。」蘇謐眉頭揚了起來,她回頭望著齊皓,等待著他詳細的解釋。倪源受傷的情報她是很清楚的,早在草原上的時候,倪廷宣就沒有隱瞞她。可是這份傷有多重?痊癒了沒有?卻是蘇謐所不知道的了。 齊皓歎了口氣道:「似乎是上一次與遼軍決戰時候受的傷,時有反復,不過這消息也無法確定,如今倪源的身邊守衛嚴謹周密,根本別想安插進去人。」 「這個消息也有可能是倪源自己放出來的。」蘇謐思慮了片刻,說道,「畢竟,倪源的武功高深,一般的傷勢很難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麼傷害。」哪怕對方是耶律信那樣的絕頂高手。 「確實也有這個可能,故意放出消息來。」齊皓說道,「可以讓他借這一次的機會,認清楚朝中誰是堅決反對他的勢力。」 「如果真的是如此,想要對付他,只怕行事艱難啊。」蘇謐黯然道。經過這一番遼人入侵的戰事,大齊的門閥貴族實力大減,倪源現在又率先提拔寒門士子,廣招天下人心,在軍中更是大力提拔栽培有才幹的寒門軍官,威望日深。如果不是還有齊皓和慕輕涵在,朝廷早就成為他一人的天下了。 越往西行,人煙稀少的宮中越發清冷起來,這一處地方,負責的奴才連宮燈都沒有點,想必是以為反正也不會有人過來,便懈怠偷懶起來。只餘下清冽的月光,灑在潔白的大地上,反射起濛濛的雪色。 「依你看,如今他的病情如何了?」齊皓遲疑了一下,向蘇謐問道。 蘇謐自然知道此時的這個「他」指的是誰。 她搖了搖頭,表示情況不容樂觀。 她這幾天侍奉在齊瀧的身邊,已經看出,齊瀧是心結難解,抑鬱成疾,如果早下手,原本不過是一點小毛病,可是他長期被倪源拘禁,如今雖然回了皇宮,看著光鮮,實際上境遇沒有絲毫的改善。朝政大事依然是大半把持在倪源手中。如今早已經是積重難返了。 想到他曾經的意氣風發,再看到現在的形容枯槁,蘇謐也感到一陣難過。就算是從來沒有真心的愛過,畢竟在一起那樣長久,而且齊瀧對她從來也是愛護有加,如今他卻落到了這樣的田地…… 齊皓的眉頭又緊了一些,御醫的診治也是這樣的結論,他原本以為憑藉蘇謐的醫術,能夠有幾分把握呢。如今他們齊氏皇族被遼人屠戮殆盡,直系皇族只有他和蘇謐宮裡頭撫養的那個不滿三歲的小孩子。一旦齊瀧駕崩,一個三歲的小孩繼承皇位,到時候,朝中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剛剛你見到皇上,皇上是什麼意思呢?」蘇謐問道。 齊瀧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皇上他……看起來生疏了不少。」 今天他本來是想同齊瀧商議關於如何阻止倪源加九錫的事情,可是齊瀧竟然只是不鹹不淡地應付了他幾句,完全沒有精神。甚至語氣之間流露出同意的意思來,他難道不恨倪源嗎?還是已經被倪源給嚇怕了,完全放棄最後的希望了? 倪源返回京城之後,迫於朝中的壓力,不得不將齊瀧放回了宮中,而事先宮中的宮人奴才都是齊皓和慕輕涵兩人負責挑選安排的,倪源想要動手安插人手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 可以說,慕輕涵的入京將他的全盤計劃都打亂了。如今雖然他在朝中的勢力還是最大,但是宮裡頭卻遜了一籌。 齊瀧終究是名正言順的帝王,就算是他自從兩年之前就已經「病重」得不能夠理事,但是還是大齊無可非議的最高統治者。只要他們幾個人齊心,還是有機會扳倒倪源的。如今齊瀧的這種態度卻讓他實在是無從勸起,似乎齊瀧有了自己的計劃,不再信任他們,又像是他已經放棄了所有的掙扎和希望。 按理說,以齊瀧的才智自然應該想得到,此時為了對付倪源,應該更加倚重他這個兄長,倚重他和慕輕涵這些新起的勢力,來與倪源對抗。但是他敏銳地感覺到,齊瀧對自己隱約有一種敵視的姿態,甚是比不上兩年之前的那種信賴。 而且,兩人相對的時候,更加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讓齊皓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 雖然自己也在暗中經營,並且聯絡地方的豪門勢力,但是只要想一想,強虜入侵,事急從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大齊的天下,大齊的江山。 「經過了倪源的事情,他變了不少。」他最後只能這樣說。 「沒有人會在經歷了那樣的背叛之後還能夠繼續保持冷靜的。」蘇謐說道,「可是如今你們難道沒有好好談一談,關於眼下的朝政?」 齊皓苦笑了一下,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齊瀧他會有那樣的眼神呢? 其實,齊瀧看到他的時候,表面上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的親切信任,但是神情之中卻有一種讓人從心底裡發寒的冷意,甚至有一瞬間的目光,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才是那個囚禁他、欺騙他的人。 「這一次加九錫的事情,恐怕是阻擋不住了。」齊皓說道,「頂多能夠將時間拖延下來。也不知道能夠拖延多久。」 沿著小路慢慢向前,兩人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慈甯宮門口。 如果說現在的慈甯宮是整個大齊後宮裡最寥落的一處宮室也不為過。 兩人走了進去,裡面的各處宮室都被層層的積雪所覆蓋,整個宮殿的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白雪,上面沒有絲毫人走過的痕跡,像是鋪了一層潔白的地毯,平滑工整,可見如今這裡的冷落寂寥。 太后在遼人入城之前就已經死去,恰好終結了王家最後的輝煌日子。而宮中的太妃們不是自盡殉國,就是死在了亂軍之中,無一倖免,如今這裡連一個主子也沒有,距離又偏僻,難怪宮人也懈怠起來了。 兩人並肩轉向慈寧殿后,轉入敬勝齋的門前,上一次兩人夜談時候所坐著的那一處橫欄依然還在,只是已經被層層的積雪所覆蓋了。 天上的月亮探出頭來,蘇謐回頭望去,身後平整厚實的雪地上,就只有自己和齊皓兩人的腳印沿著宮道延伸遠去。 她轉頭看著齊皓,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之間,蘇謐忽然發現,他也變了很多,儒雅和煦的氣度變得更加銳利精明,比較起原本平易近人的翩翩風度,更加多了一種居於上位者的傲氣和淩厲。下巴上竟然有小小的胡碴的痕跡,看來這些日子殫精竭慮地對付倪源確實是夠勞累了。 「你最近……」齊皓猶豫著開了口,他看著蘇謐,似乎是在醞釀著如何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去。 「這幾年你過得可好?」他終於開口問道。 蘇謐看著他,齊皓忽然有些不敢對視她的眼神。 蘇謐淡然地一笑,當初山裡頭的百姓應該已經將自己的去處告訴他了吧,雖然那些山中的獵戶不知道倪廷宣他們的身份,但是只要描述清楚,以齊皓的聰明,必然能夠猜得到。 齊皓有幾分焦躁,他偏過頭,看著旁邊的一枝梅花,長久的無人打理,使得那些樹木生長得格外狂妄肆意,有不少枝子已經延伸到廊下了。 齊皓狀似無意地拈起其中的一枝細看,那花開得正好,潔白的花瓣托著一點清雪,下面隱隱露出嫣紅的花蕊,看著讓人無限憐惜。 他視線下垂,說道:「我之後派人暗中去墉州尋找過,可是倪家在墉州的勢力太大,我的人無法潛入,只是知道你還平安的消息,但是……自從倪廷宣率軍出征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你被他隱藏到了哪裡?其實他想要這樣問她。 「我跟著他一起出征了。」蘇謐平靜地回答,然後看著齊皓的臉色。 齊皓竭力想要保持平靜,但是顯然是失敗了。手中握著的梅花忽然之間「啪」的一聲折斷了。 蘇謐忍不住一聲輕笑,她帶著幾分調皮地看著齊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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