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
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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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知道了。」蘇謐不動聲色地將這件事撂在一邊,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上的冊子,問道,「這些封號皇上是什麼意思?」 「皇上身體不適,因此連看都沒有看,只是說了一聲叫尚儀局看著辦就好。」 蘇謐點了點頭,又拿起冊子仔細翻看了一遍。 杜單順湊近過來,在一旁小聲說道:「其實諸位殉國娘娘的封號都沒有大礙,就是雯妃娘娘追贈為恭頤貴妃……這一條……」 「這一條怎麼了?」蘇謐問道。 「這個……據說,雯妃娘娘她……」杜單順猶豫著不知道怎麼說好。 看著杜單順閃爍其詞的樣子,蘇謐立刻明白了,這些封號都是賜給那些全了貞潔的妃嬪的,雯妃雖然也是死在破城的那一天,但卻是被遼人玷污過了的。 她忽然想到了剛剛送過來的那一遝厚厚的禮單。 原來,就是為了這個虛無的名號,就是為了這朱紅色金冊上面淡淡的一筆,就是為了宗祠記載上面這兩個模糊的字眼。 恭頤,這兩個字,輕微得不過是一片白紙,兩滴朱砂,掩映在這滿目的朱紅筆跡裡面,竟然會重逾千金。 不知道為何,蘇謐的心中泛起一陣厭惡,「就這樣就好,以前的事情不必再提了,雯妃娘娘為皇上誕育小帝姬,而且又是為了保護帝姬而死,晉為貴妃也是情理之中。」她說著把冊子放回去,果斷地說道,「就這麼著好了。」 外面冷得滴水成冰,可是屋裡面卻熱得讓人心煩氣躁。 齊瀧一回宮就是在病中,眾人自然不敢拿這些雜務去打擾他,而現在主理朝政的燕王以及豫親王等人都在忙著戰後的軍國大事,國計民生,哪裡有工夫去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後宮瑣碎小事。 宮裡頭連一個正經拿主意的人都沒有,幾個首領太監都著急得不得了,如今蘇謐一回來,後宮可算是有了一個主子坐鎮了。 蘇謐就這樣在萬眾擁戴的情況下,開始了她主理後宮的時光。 之後的幾天下來,尚服局、尚膳局等諸多宮中的管事宮人前來拜見蘇謐,前腳接後腳,忙得蘇謐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好在她生性聰明機警,幾件事情下來對於這些事務就開始上手了。忙碌的間暇,她忍不住有幾分佩服皇后了,這樣枯燥的日子也能夠長年累月地堅持下來。 「朝中的事情是怎麼說的?」遣走了尚儀局的司禮內監,蘇謐喝了一口覓青端上來的清茶,潤了潤喉嚨,向剛剛打聽消息回來的小祿子問道。 「聽說禮部已經正式呈上摺子了,不少朝中大人都上書表示同意呢。」小祿子奉命出去打聽關於倪源加九錫的事情。 「有多少?」蘇謐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個,好像是差不多一半的大臣們都說理應如此呢。」小祿子說道。 「一半?!」蘇謐錯了錯手中的茶盅,神色忍不住凝重起來。倪源決定了他傾覆天下的計劃之後,這幾年以來,就逐步安排自己一方的心腹手下暗中撤出京城。遼人破城前夕,又有不少的官員,或者告病,或者探親,或者因公務外放,或者因家事滯留,不動聲色地離開了這個即將陷入危局的城市。就算是沒有撤出京城的,也早早地得到了消息,隱藏在民間,逃過了遼人的搜查。 如果不是後來遼人與倪源翻臉的時候,葛先生和齊皓都指使著自己手中的力量,將倪源安排在城中的內線透露給遼人知道,借助遼人的手,剪除了他的一部分爪牙,只怕今天在朝堂上,支持他的聲音還會更多,更響。 近半的人……再加上那些靜觀其變的牆頭草們…… 「不過豫親王提出,如果加九錫,當封賞全部的有功將士,慕將軍奪回京城的功勞也不遜于剿滅南陳,應該一併封賞才是。」小祿子繼續說道。 抬出慕輕涵來,是擋不住事情的進展的,蘇謐輕歎了一聲。 對於立下了最顯赫功勞的慕輕涵,雖然在民間威望大增,但是回朝之後在朝堂上最先遭遇的卻不是封賞,而是眾多朝臣的質疑。質疑他為何擅自棄守居禹關,導致遼軍南下。如果是為了救援京城的話,又為何遲遲不見動靜,一直等到了一年多之後,才揮兵東進,攻陷京城呢? 對這些士子文人談論戰略計劃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對於他們來說,在遼軍入京的最開始,居禹關之內的兵馬未曾南下還可以說是盡忠職守,為了抵抗北邊的遼軍,但是在棄守關隘之後遲遲停駐在萊州,不立刻救援京城,讓身陷京城的他們吃了遼軍那麼多苦頭,就是居心叵測、其心可誅了。 倪源當初將彈劾慕輕涵的奏摺留住不發,也是日後壓制他的一種手段。 「……也有的大人說如今皇上體弱多病,應該等皇上痊癒了再行決議。」小祿子繼續說道。 加九錫畢竟是震驚天下的大事,在皇帝不能夠理事的現在,無法決斷也是合情合理,但是依靠著這樣的藉口,也只能夠拖延一時而已,何況齊瀧的身體她最清楚。 蘇謐沉吟了片刻,小祿子看著她的臉色,猶豫了一會兒,又小聲說道:「聽說……聽說豫親王今天要進宮覲見皇上,商議此事……」 蘇謐手中的茶盅一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暖閣裡尤其響亮。 隨即,她姿態淡然平和地放下茶盅,問道:「大概什麼時候?」 §第九重 蓮動傾國九重珠落 第四章 冰寒情暖 齊皓踏著雪地漫步行走,剛剛的對話還在腦海之中盤旋,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緊蹙起來,朝中的大臣明顯地已經分成了兩派,其涇渭分明甚至遠遠超過當年王家與倪家並立朝堂的時候。 大雪過後,天地之間一片寂寥,放眼望去,昏黃的夕陽餘光之下,四面皆是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下面的景致。齊皓嘴角一揚,人心又何嘗不是這樣,誰知道,這白茫茫一片的忠孝節義之下,存著的是怎麼樣的私心。只可惜卻沒有一種灼熱的光,能夠將人心之上的偽裝全部剝除,露出最原始的底色。 一陣風過,寒風吹得枝丫上的殘雪簌簌落下,散亂紛飛,恍如雲起霧繞。 待煙塵散盡,梅花吐露出芬芳,他抬起頭,就看見了站在梅花樹下的她。 玉盤盛明珠,露霜結冰雪。 她悠然獨立於樹下,寒風之下,衣袂翻飛,她的容顏也如這一樹梅花般,慢慢綻放,清寒勝雪。 一瞬間,無論是倪源,是王權,還是讓他苦惱不已的朝廷糾紛,都在他的腦海之中煙消雲散了。這廣闊深遠的天地之間,只餘下這素靜淡雅勝過這一樹梅花的那抹纖影。 什麼都沒有說,他已經走近她的身邊,兩人並肩沿著小道向西邊走去。 天色逐漸陰暗下來,路上宮人稀少,夕陽將最後的一抹余暉灑向大地,天邊的月亮已經露出頭來,金銀二色交織的清冷光輝映照在兩人的衣襟裙裾上。 「如今朝中的形勢如何了?」蘇謐終於開口問道。 「還是那個樣子,涇渭分明,」齊皓回答道,「不過經過了這一次的戰爭,朝中眼下倪源的勢力已經不是我們可以輕易抵擋的了。」 「這一次朝中有人上表為倪源加九錫的事情你看如何?」蘇謐直接將話題引向最關鍵的部分,她側頭看向他,「你覺得這真的是倪源的意思嗎?」 這是一種指鹿為馬的信號,給予朝中不屬於他的勢力的一個警戒。 齊皓略微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依我看,這一次確實是倪源他急不可耐了。」 蘇謐有幾分疑惑,她伸手撥開路旁枯樹橫斜而出的枝丫,慢步向前走著:「按照道理來說,倪源不必這樣的心急,畢竟,現在他手中掌握著整個朝廷大半的權力,只要他肯耐心等待一會兒,皇上的病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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