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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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就在這個時候,一聲長宣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一個高挑的身影飄然出現在門口,連侍立在一旁的高升諾都連忙躬身行禮。 來人鬚眉皆白,意態祥和,正是大齊最德高望重的高僧——枯葉禪師。他明明已經是近百歲的老者,白須飄飄,可是皮膚卻依然如同嬰兒一般的光滑。一雙眸子微微開闔,就算是閉上的時候,你站在他的面前也有一種被他凝視的錯覺,而這種凝視的目光卻絲毫不會讓人感到局促不安,反而有一種親切感。 齊瀧和皇后見到枯葉禪師進來,連忙起身迎接,就連先帝和太后都是對禪師敬重有加,所以這一對大齊最尊貴的夫婦,在枯葉禪師面前也不能夠擺出皇家的威嚴來。 皇后眼見枯葉禪師進來,恭敬地說道:「大師辛苦了,我們正說到這一次多虧了大師的救助,妹妹才得以平安歸來呢。」 「阿彌陀佛,老衲不過是路過而已,也算是容華施主命不該絕,一切自有定數,若要說謝字,老衲是愧不敢當的。」禪師長宣一聲佛號說道。 「大師客氣了,如果不是大師神功蓋世,換了別人,豈能這樣輕易地將人救上來?只怕能夠尋找到人,也來不及了。」齊瀧也說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貧僧下到懸崖底部的時候,發現兩位施主都昏迷在湖畔,也是兩位施主命大,雖然昏迷了過去,卻被湖水沖上岸去,才能夠存留性命。」 蘇謐心裡一震,他在說謊! 雖然自己已經失去了知覺,可是昏過去之前最後的一眼卻看得分明,自己是倒在倪廷宣的懷裡的。想到這裡蘇謐的臉色一紅,搖了搖頭,這個老和尚在說謊,他為什麼要幫助自己圓謊?他不是盡心竭力地輔佐大齊嗎?難道是為了…… 蘇謐神色不變,齊瀧的臉色倒是恢復了,枯葉禪師的這一句話說得很平常,但是從話裡明確地透露出一個消息來:兩人跌下懸崖之後就都昏迷不醒了,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任何有礙名節的舉止了。 枯葉禪師的話語他自然是相信的,齊瀧放下心來。 皇后心裡一陣失望,只能怪這個丫頭運氣太好了,如果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清醒的,或者枯葉禪師沒有經過寒山寺就好了。至於枯葉禪師話裡的意思,皇后沒有絲毫的懷疑,天下人都知道,禪師是當世無雙的佛學大師,又是齊國的支柱之一,當然不會幫助一個無根無憑的妃嬪圓謊。 送走了齊瀧和皇后,蘇謐筋疲力盡地躺回床上,對身旁的覓青說道:「我昏迷的這兩天都發生了什麼,你仔細地說一遍。」 §第四重 暮鼓晨鐘迷途難返 第二章 禪意深遠 深夜,寒山寺大殿裡燈火通明。 殿中各色的佛陀神像分別靜立在四周,佛像前點著供奉的香燭,點點微弱卻柔韌的燭火無聲地搖動著,寬闊深遠的大殿之中,一個身影靜靜地盤膝坐在佛前的蒲團上打坐誦經,莊嚴肅穆。 一陣細碎的聲音傳過來,隨後一個身披銀粉色斗篷的纖細優雅的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蘇謐把斗篷的帽子摘下,捋了捋頭髮,看著安坐殿中,對她的出現恍如未聞的枯葉禪師。 在這空曠大殿上,時光似乎靜止了一般,唯有那平緩悠長的誦經聲毫無間斷地回蕩在大殿裡。 蘇謐靜立傾聽了片刻,忽然問道:「不知大師所念的經文為何?」 「貧僧所念為大悲咒,悲憫世人之苦難,望我佛之慈悲。」悠長的誦經聲停止下來,靜坐的身軀沒有絲毫的晃動,枯葉禪師口中帶著幾分閒適回道。 「慈悲?!」蘇謐帶著幾分的嘲諷,冷笑道,「若是幾句佛咒就可以將塵世之間芸芸眾生拯救出來,這天下為何還要有這麼多的苦難,大師為當代高僧,何以參不透這一點?」 「施主所言甚是,佛經不過是凡人所撰,俗人所讀,與諸子百家所著典籍毫無區別。我等朗朗而讀,與販夫走卒的粗口,民間俗婦的喝罵亦是無絲毫的分別。貧僧讀讀佛經但求安神靜心而已,豈會指望著憑藉經聲佛號拯救天下?」聽到蘇謐滿含挑釁和嘲諷的語氣,枯葉沒有絲毫的動容,緩緩說道。 枯葉如此坦然地承認佛經的無用,倒讓蘇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施主也讀佛經嗎?」枯葉忽然開口問道。 「小女子學識淺陋,從來是不敢看佛經的。」蘇謐笑道,「只是小女子一直有一個疑問存在心頭,大師為得道高僧,還望能夠為蘇謐解惑。」 「請施主明示。」 「佛說,人生有七種苦難,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沉淪者無限苦也,超脫者則得重生。那麼大師認為諸般苦難何為沉淪,又要如何超脫?可要『勤修戒定慧,熄滅貪嗔癡』?」蘇謐笑著問道。 「所謂勤修戒定慧,熄滅貪嗔癡不過是苦修於行,而非修於神,為我等出家人日常修行。施主這般紅塵中人,講究的不過是及時放手而已。」枯葉說道。 「及時放手?!」蘇謐的語氣忽然就尖銳起來,「大師可真是得道的高僧啊,一句輕飄飄的放手,故去的情分皆都煙消雲散,不留痕跡了。」 「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如何放不得?」 蘇謐緩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看來我是註定沒有這個讀佛的機緣了,也不要平白在這裡污蔑了神佛才好。」 「施主不讀佛經,只怕施主不是怕汙了佛經,而是怕佛經誤了施主你吧?」蘇謐剛要轉身離去,身後傳來枯葉禪師的聲音,與剛才的冷靜淡然不同,聲音有著些微的顫抖,聽起來竟然像是有一絲的關切存在裡面,「施主性情執著難動,須知這世間最苦的莫過於一個『執』字,施主的執念遲早有一天要毀人傷己。」 蘇謐身子一晃,不知道過了多久,蘇謐忽然一聲輕笑,忽然改換了話題,長笑問道:「佛陀常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今日大師可是犯了戒律了,只是……」蘇謐抬頭看了那個背影一眼,用一種諷刺尖刻的語氣說道,「為何大師要為蘇謐圓謊呢?大師超脫紅塵,難道也是顧念舊情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枯葉平靜地回答。 「大師既然也放不開執念,又憑什麼來勸說別人呢?」 「阿彌佗佛!」枯葉長宣了一聲佛號,終於站起身來,轉身面對著蘇謐注目了片刻,蘇謐被他的眼神注視,只覺得有一絲的怯弱,隨即又有一種不甘心和憤恨湧上心頭,毫無示弱地回視著枯葉。 「蘇施主可是在責怪怨恨貧僧?」 「大師享有大齊供奉,為大齊的國師至尊,蘇謐豈會有怨恨之心?」 「唉。」枯葉長歎一聲,「無論你心裡頭是怎麼想的,我卻是時時在怨恨我自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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