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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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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琅默不作聲,在房間裡踱了兩步,目光沉沉地望著初彤,那豔美的臉龐在燭火下顯得愈發妖嬈了。 天剛濛濛亮,這個時候,長巷中的人家多半還美夢正酣。此時,王府的側門已經悄悄地備好了一輛馬車,不久從府裡走出來一位清瘦儒雅的公子,身邊帶著一個婢女一個小廝。那小廝十五六歲,生得唇紅齒白,帶了幾分靈秀;婢女雖背影窈窕嫋娜,卻生了一張黝黑的麻子臉,腿還是一瘸一拐的,令人看了不禁生出幾分惋惜之情。這兩人將行李在馬車上妥善安置,動作十分麻利。那小廝是王琅的貼身侍從,喚作白葭;而那婢女便是易容後的初彤了。初彤正忙碌著,忽然瞥見長巷拐角處停著一頂轎子。此時她仍驚魂未定,如驚弓之鳥,便急忙一扯王琅的袖子,向轎子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王琅轉頭望去,只見轎簾被一隻纖纖玉手撩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絕色佳人,面若桃花,還煙眉,春星目,蜂腰削背,氣質端雅,秀美無倫。身披茶色披風,穿赭黃底子墨綠纏枝桃花刺繡的衣裙,腰上系著淺黃五彩雲紋飾的腰帶,頭戴赤金花葉發簪和緋色絹花,耳上一對翠玉環形耳墜襯得膚色愈發雪白。初彤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此人正是謝家的二小姐謝秀妍!初彤心道:壞了!壞了!難道是謝淩輝那個烏龜王八蛋派她來找我的?想到此處,她不敢在外耽擱,忍著腿上的傷痛幾步跳上馬車,放下車簾子,只露一道小縫向外觀瞧。 謝秀妍款款地走了過來,王琅一揚眉,側過臉道:「你們都退下。」下人們應聲而退,唯有初彤躲在馬車之中。謝秀妍走到王琅面前,盈盈一個萬福,美目中水波流動,輕聲道:「王公子你好,好久不見了。」 初彤心中奇道:謝秀妍跟王公子莫非早已相識?她一邊想著一邊將從車上翻出來的寶劍牢牢地握在手中,心想:若謝秀妍沖過來對老子不利,老子便可以先發制人。 王琅臉上仍是一派雲淡風輕,點頭笑道:「好久不見了。」 謝秀妍瞥了幾眼停在王府門口的馬車,初彤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手都微微顫抖起來,只聽謝秀妍道:「王公子這是要出門嗎?」 王琅道:「不錯,今日正打算到附近郊遊一番,不知謝小姐到此處有何貴幹?」 謝秀妍幽幽地歎了一聲,俏臉上帶了幾絲落寞,輕聲道:「王公子,你莫對我那麼冷淡好嗎?我們相識四年,原先一起彈琴,其樂融融,但自從你知道我的身份後,便對我日益疏遠,我……你可知道我心裡的滋味……」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竟不可耳聞了。 初彤聽完這番話,立時驚得目瞪口呆,暗道:可不得了了!原來王公子和謝家的二小姐是有一腿的!兩人竟然相好了四年!怪不得謝淩輝生日的時候她彈了一曲《蒹葭》,那王公子的貼身小廝不就喚作白葭嗎?原來她是在借著那個機會傳情達意!這時,她不禁又聯想起那日她引吭高歌,在豪門宴會上出盡了風頭,謝淩輝鳳目瀲灩,在席間對她舉杯含笑的情形…… 初彤心中疼如刀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聽見王琅清脆的聲音響起:「謝小姐,你我相識偶然,只不過是喝茶論文的君子之交。先前年紀尚幼,輕狂無知,而現如今畢竟男女有別,怕有損謝小姐清譽。」 聽到這話,謝秀妍全身一震,幾步走到王琅面前,玉手竟牢牢地握了王琅的手,美目中淚水瑩然,哭道:「我不管什麼清譽不清譽!王公子,你可知道秀妍早已對你仰慕已久……」 王琅一愣,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面對突如其來的表白和眼前梨花帶雨的佳人,他竟有點不知所措。 謝秀妍又逼近一步道:「王公子,你可有那麼一絲絲喜歡秀妍?午夜夢回,我常常揣想王公子對我是有情的,否則你怎麼會在外遊歷的時候仍寫信給我,甚至還寄來各地的特產?王公子,你對我刻意疏離,是因為我謝府小姐的身份,對不對?」 初彤冷笑一聲,心道:謝秀妍啊謝秀妍,皇上正因為王家勢力過大才扶植謝家以制約王家,王謝兩家對立才會不負皇上的聖恩。所以就算王公子對你不冷淡,你對他的念想也只不過是夢一場罷啦。 王琅輕咳一聲道:「謝小姐,我聽說你已和端王爺定親,端王府擇吉日便向謝家下聘……」 王琅剛說到這裡,謝秀妍又淒然地說道:「不錯。若不是因為此事,我又怎會不顧廉恥地跑到王府來?剛剛我在府外等候多時,遲遲拿不定主意,直到看見公子出來。我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緣,是老天爺要助我一把。王公子,我……我不願嫁端王,若能追隨公子左右,哪怕只做一個小小的婢女我也心甘情願!」 初彤撇了撇嘴,神色頗不以為然。 王琅沉吟了半晌,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回來,雙眸深邃,神色淡然道:「謝小姐,四年前你因為你的母親而在城郊的清峰寺帶發修行,我偶去清峰寺遊玩,並與你相識,你瞞瞞身份只說自己幼時身體孱弱,故從小在清峰寺帶發修行,以求得佛祖庇佑。我憫你青春年華卻一襲緇衣伴著青燈古佛,又加之與你聊天相處十分快活,便拿你當朋友,卻未有任何非分之想。在外遊歷給你寫信或寄些特產,也只是略盡朋友的心意。直到三年前你修行結束,穿著世俗女兒家的華服對我說出真正身份,我便知道你我朋友的緣分算是盡了。」說到這裡,他輕輕一歎,「謝小姐,彼時所為俱是年少幼稚,如今你已覓得佳婿,便放開種種前緣吧。先前俱是王某輕狂,在這裡我給你賠禮了!」說罷一躬到地,深深地行了一個禮。 謝秀妍腦袋一陣暈眩,她呆立著,好似靈魂出竅般,但晶瑩的淚水卻成串地滑落,口中喃喃地道:「原來……原來都是我一廂情願……」 王琅眉頭微皺,上前問道:「謝小姐,你沒事吧?」 謝秀妍雙目呆呆的,踉蹌著後退幾步,突然捂著臉,痛哭著轉身跑了回去,一頭便紮進了轎子。 王琅呆立了片刻,而後理好情緒,上了馬車。 馬車向前緩緩行駛,王琅閉目養神,初彤則蜷著腿坐在馬車的角落裡。馬車裡只坐了他們二人,白葭坐在車轅處趕車,兩個王府的侍衛騎馬在左右護著。 不久,馬車便出了京城,初彤將車簾掀開一道縫隙,只見那巍峨的城門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此時,王琅睜開眼道:「今天下午我們便可到京北郊外的旦州渡口了,到時我們便棄車行船,估計有三四個月便可到北涼與大周的交界之處。我知道那裡有一位妙手回春的神醫,說不定能幫你解毒。」 初彤扯出了一抹笑,但是有些苦澀,真誠地說道:「初彤闖了彌天大禍,王公子昨晚已盡力庇護,今日又親自護送我去北涼解毒,這樣的大恩大德,初彤真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盡!」 王琅搖了搖頭,陰柔的臉龐在車廂的暗影中顯得愈發清媚:「救你只不過是一念之間,說不準我當時一咬牙便真的會見死不救。不瞞你說,這一夜我曾好幾次想要反悔,因為你的存在不止牽連我,甚至可能牽連到我身後的家族!但是我看著你的臉,每次又都心軟。」他頹然地耷拉著肩膀,無奈地說,「也不怪我爹說我婦人之仁難成大器,比起那個人來,我終究是……」說到這裡,他住了嘴,馬車裡一時靜了下來。 眾人緩緩地行駛了一陣,待走到城郊人稀之處,速度便逐漸加快,馬車也愈發顛簸起來。初彤身上的傷口在狂顛之中被一扯一扯的,隱隱作痛,她只得縮在車角,暗自忍耐。此時,王琅從身旁拿了一個秋香色靠枕遞給她道:「靠著這個舒坦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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