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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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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便是王琅。王琅剛想行令,卻聽謝淩煊高聲說:「且慢,我也來試試。」原來謝淩輝行令之時自有一番風流才子之態,綠翹一雙妙目癡癡地看著他,傾慕不已。謝淩煊醋意翻滾,一時衝動之下便自告奮勇,要行酒令。初彤心中驚異道:稀奇稀奇,煊大爺什麼時候也愛吟詩作詞了?但見謝淩煊的眼神頻頻瞄向綠翹,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 謝淩煊看到眾人驚詫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也有些慌亂。平時他不學無術,此時腦子裡更是一片空白,不由得有些後悔剛剛的衝動之舉。他向旁邊望去,只見綠翹正朝他望來,再瞧佳人,一襲蔥綠軟綢的衣裙,真算得上妖俏無雙。謝淩煊豪情頓起,哈哈大笑道:「行個酒令也不難。」說罷抓耳撓腮地想了片刻,搖頭晃腦道,「丈夫悲,娶的媳婦像張飛……」 這一句剛說完,人人表情怪異,謝秀妍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不要緊,眾人也忍不住大笑起來。謝淩煊大聲道:「笑什麼?洞房花燭夜,新郎倌掀開蓋頭,看見自己討的老婆長得像張飛李逵一樣,黑糊糊的大臉,一巴掌寬的護心毛,他心裡還不涼颼颼的?怕是要悲傷一輩子了!」眾人哈哈大笑道:「謝大公子說得是,後頭呢?」謝淩煊見綠翹也在掩口嬌笑,心中不由得愈發得意,抖了抖精神,大有深意地看了綠翹一眼道:「丈夫歡,佳人百媚賽天仙……」謝淩輝聽罷皺了皺眉頭,他對自己的哥哥再瞭解不過了,只怕他再滿口粗俗在眾人面前丟醜,便急忙向初彤使了個眼色。 初彤立刻心領神會,站出來笑嘻嘻地說:「大爺的令通俗上口,抒發情懷,聽著真是暢快淋漓。剛剛受大爺的啟發,小的靈光乍現,有了兩句絕妙的,不如大爺就讓我說了吧。」這話說得圓潤得體,謝淩輝不由得微微頷首。誰知謝淩煊正在興頭上,哪肯理會初彤給他的臺階,瞪著眼睛道:「你家大爺下兩句更是妙得很,哪容得你來狗尾續貂?」說完看了綠翹一眼,笑眯眯地道,「丈夫喜,閑來無事畫美女……」眾人呵呵笑道:「閑來無事畫美女圖,確實是愜意得很。」但這最後一句,謝淩煊想了許久竟想不出來,他冥思苦想了一陣,看了看桌上的菜,忽然面露喜色,大聲道:「丈夫怒,二八少女變肥豬!」眾人聽罷更是哄堂大笑。謝秀妍笑彎了腰,揉著肚子道:「該罰你了!這句根本不通!」謝淩煊瞪著雙眼爭辯道:「怎麼不通?本來是窈窕淑女,後來胖得像肥豬一樣,怎麼不讓人發怒呢?」謝淩輝強忍著笑意道:「罷了罷了,你快唱吧。」謝淩煊道:「我唱個《如夢令》。」說罷也不等謝秀妍彈琴,就扯著脖子唱道,「俏佳人紅酥手……」眾人怔了怔道:「你這平仄都亂了。」謝淩煊「哼」了一聲道:「管它什麼平仄,押韻不就好了!」說罷看了綠翹一眼,繼續唱道,「俏佳人紅酥手,腰賽章台細柳。相思欲成狂,樓高看月醉酒。綠袖,綠袖,念伊千遍不夠。」唱罷飲了門杯,道,「落花時節又逢君。」完了令。眾人歡聲笑語,議論紛紛,謝秀妍柔聲道:「下面便是王公子行令了。」 王琅吃了一口菜,搖著扇子,仰面緩緩地道:「丈夫悲,流年一去不復回;丈夫歡,管鮑之交照肝膽;丈夫喜,通幽古寺悟禪機;丈夫怒,才學驚世遭人妒。」說罷請謝秀妍彈中呂調,並說道,「剛剛謝兄說『小樓一夜聽春雨』,那接下來自然是『深巷明朝賣杏花』了。我便唱個《賣花聲》。」於是清了清嗓子唱道—— 虞姬揮劍香魂斷,潮打故國空城灣,將軍征戰人不還。滾滾黃河,暗暗青山,過路人一聲長歎。 曲調淒婉,頗有黍離之悲。眾人皆歎道:「不愧是王三少爺,去過的地方多,自然不比尋常人的心境。」 王琅飲了門杯,道:「一片冰心在玉壺。」完了令。 最後便是初彤,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她身上。初彤定了定神,說道:「丈夫悲,斷牆傾敗井垣頹;丈夫歡,故交秉燭絮絮談;丈夫喜,人生在世得知己;丈夫怒,昨日溫情今不復。」說罷對著簾子裡的謝秀妍微微一笑道,「二小姐,我唱個《山坡羊》。」謝秀妍點頭,夾彈琴弦,初彤唱道—— 簾外風雨,夢裡貪歡,春光去也莫憑欄。昏鴉啼,霜露寒,客船聞鐘難成眠。臥聽水上琵琶怨。悲,空繾綣!恨,枉眷戀! 聲音清脆悅耳,恍若珠落玉盤。唱完之後,眾人哄然叫好。大家驚奇初彤不但容貌驚豔,清麗無雙,竟然還能出口成文,不由得紛紛說:「果然是謝家的家奴,到底跟別家不同。」 謝淩輝鳳目中含著讚賞之情,望著初彤,微微一笑。王琅仍搖著扇子,嘴角的笑容愈發高深莫測。 初彤飲了門杯,說道:「唯見長江天際流。」完了令。 謝秀妍笑著說:「要我評,最沉鬱深厚的當屬王三公子,精巧別致要論我二哥謝二公子,風流清麗的則是二哥的貼身婢女初彤。至於我嘛,自然就落了第,我自罰一杯。」說完舉杯一飲而盡,眾人一齊叫好,氣氛一時熱鬧到了頂點。 而後眾人皆說初彤唱得動聽,讓她再來一段。初彤推辭不過,只得拿起紅色牙板,說道:「前兒我鬧著玩填了個《燭影搖紅》的詞牌,如今就唱這個吧。」而後擊節唱道—— 萬里江水,淘不盡世事滄桑。風流客帝王將相,枯榮青史上。後人評空悵惘,憑高唱、秦宮漢帳。生旦淨醜,粉墨登場,千古興亡。 劍試天下,烽煙美人淚幾行。塵鎖銅鏡半面妝,絲竹鐃鈸響。彈一段世炎涼,霽月光、俠骨柔腸。閱盡悲歡,宛轉低眉,剪燭西窗。 這一回卻豪邁磅礴,響遏行雲。眾人細心聆聽,皆感盪氣迴腸,熱血沸騰,只覺得初彤明豔動人,眉目生輝,令人不敢逼視。一個嬌柔的少女竟能唱出大丈夫般高壯寬闊的胸襟來,讓人不禁動容感慨。王琅頓時露出愕然之色,當即解下腰間的一塊祥雲翡翠玉珮,對初彤說道:「唱得如此雄渾有氣魄,這玉珮賞給你了。」眾人響應,紛紛掏出錦囊來打賞。有的給小金錁子,有的給珍珠扇墜,有的給瑪瑙串子,有的給水晶腰墜。只聽珠簾之內,謝秀妍輕輕一歎道:「《蒹葭》雖綺麗纏綿,但終不如一曲《燭影搖紅》壯懷激越,不做小兒女之態。」說罷取下掛在腰上的一對小金蟬,命醉琴給初彤拿了出去。 初彤看見這麼多財寶,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心想:乖個隆咚!唱歌還能收禮物,花差花差!但臉上卻恭恭敬敬,款款地行了一個萬福道:「初彤謝謝各位公子小姐的賞賜。」然後捧著東西退到一旁。余光向四周瞟去,只見綠翹的臉色十分難看,原本光彩照人的面容如今愈發陰沉了。 少頃,謝秀妍起身離開。眾人又吃喝談笑了一會兒,紛紛散去,賓主盡歡。謝淩輝將賓客送到門前,初彤提了燈籠站在角落裡。突然,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菊花香,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扯,轉頭望去,赫然發現王琅在站在自己身邊。 很多年後,初彤還記得當時的情形。那天月明星稀,王琅那一張陰柔清媚的面孔在燈籠暗淡的光線下如圭如璧,他眯著眼睛,對初彤微微一笑,那笑容驚豔絕倫,顛倒眾生—— 七、雷霆萬鈞鐵手腕 王琅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初彤的臉,若有所思,直把初彤看得心中發毛。她堆起笑臉喚道:「王公子?王公子?」 王琅這才回魂,輕笑一聲,搖了搖扇子道:「姑娘不要介意,我只是覺得你長得頗像我的一位故人,剛才失態了,請見諒。」 初彤心想:這王府的三公子沒有架子,倒是客氣得很。於是臉上笑道:「不要緊,不要緊。」 王琅道:「姑娘是京城人士?」 初彤搖了搖頭:「我從小在南淮長大的,三年前跟二爺進了謝府。」 王琅點了點頭,神色間頗有些失望,忽然瞥見謝淩輝的目光正向這邊投來,便低聲對初彤說道:「我給你的那塊翡翠上刻了我的名字,以後你若是有事,可以拿著它到王府來找我。」說罷翩然離去。 初彤還在原地愣神,只聽背後綠翹啐道:「呸!狐媚子!」 壽宴散了之後,眾人皆人困馬乏,草草收拾了一下便睡了。今日剛好是初彤值夜,她檢查了一遍門窗,便躺在窗下的軟榻上。夜深人靜,初彤輾轉了幾次都睡不著,一閉眼睛便想起王琅清媚的臉龐來,心中難免將他和謝淩輝比較一番,暗想著:若論風采,二爺沉靜雍容,王三風流超然;若論才學,酒席間的詩詞酒令平分秋色;若論相貌,二爺比王三高了半個頭,也多幾分陽剛之氣。二爺英俊,秀氣盡發;王三美矣,絕代風華。兩個人難分伯仲,難怪世人要把他們相提並論了。想到這裡,她從枕頭下面摸出荷包,掏出王琅送的翡翠,拿到月光下面細細端詳,只見那翡翠正面雕刻著祥雲霞光,後面則刻著一個「琅」字,溫潤精緻,令人愛不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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