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瑟江山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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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姚丹杏躲在小屋門口,偷偷地向正殿內觀瞧,只聽見有人驚呼:「公公!公公!」她摸摸鼻子,自言自語地說:「糟了,這六個人不知道誰是他們的公公,我偷了人家的錢財和衣服,待會兒那些人一定會來找我的茬,一頓打肯定是免不了的,還不如找機會開溜。」她向小屋的四周打量著,發現牆角有一個小小的狗洞,立刻眉開眼笑起來,接著一貓腰從狗洞裡爬了出去,然後裹緊身上的披風,撒開腿就往後面的小村鎮跑去。 此時已經是隆冬深夜,外面一片漆黑,丹杏辨不清方向,一路上憑藉著感覺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後來她實在跑不動了,依稀看到前面有一點亮光,便拖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過去,走到跟前才發現那是一個農家小院子。她攢足力氣翻牆而過,腳剛落地便聽到了犬吠。她原先被惡犬追咬過,所以嚇壞了,慌張中看到一間小小的柴房,便急忙打開門跑了進去,然後用後背將門抵住。 天氣實在太壞了,屋裡的主人即使聽到狗叫,也懶得從暖烘烘的被窩裡爬出來,只是大聲呵斥了幾句。丹杏連嚇帶凍,此時已經渾身發抖了,她倚著小柴門坐了下來,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說起這姚丹杏,還是有些來歷的,她是南淮四大豔妓之首姚青蓮的女兒。姚青蓮本名姚湘蓮,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小姐,氣質嫻雅,嬌美無雙,博覽群書,尤其擅長撫琴作詩,是有名的才女。十四歲那年,她父親因貪污罪被彈劾,姚家被抄,她也因此被打入煙花賤籍。幸虧得有情郎君相救,為她贖了身,買回家做了小妾,第二年生了女兒丹杏。可好景不長,後來她的丈夫娶了正妻,正妻妒忌她的美貌,趁丈夫外出時將她們母女趕了出去,遠遠地送到了南淮,賣進了勾欄院。姚湘蓮原想一死了之,但是看到嗷嗷待哺的孩子,便將眼淚吞進肚子,改名青蓮做了藝妓,並且很快紅了起來。姚青蓮一直癡癡地盼望丈夫能回來救她,幾年後她外出去當地官員家中彈琴賣唱,剛好碰見自己的丈夫,自然狂喜萬分,沒想到負心郎竟然不與她相認,反而刻意回避,甚至急匆匆地走了。至此,姚青蓮萬念俱灰,很快就病倒了。老鴇嫌她吃白飯不賺錢,便不給她們母女好臉色,後來見丹杏竟然也是個美人胚子,便把主意打在丹杏身上。丹杏表面上虛情假意哄老鴇拿錢給她母親看病,但無奈青蓮一心求死,水米不進,才三個月就撒手去了。丹杏辦完喪事,在母婢巧玉和一個小倌的幫助下從青樓裡跑了出來,上了一艘開往北方的航船,一路流浪過來。丹杏寧願當乞丐,也不願意回去當妓女,她人小鬼大,又不怕吃苦,所以雖然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可也自得其樂。 天濛濛亮時,主人家起床開門和呵斥狗叫的聲音把丹杏吵醒,她悄悄地打開柴房的門,靈活的大眼睛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然後深吸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牆邊,一鼓作氣翻牆而過。她剛想拔腿就跑,忽然發現院門口停了一輛驢車,車上裝了滿滿的白菜和土豆,一個四十多歲的莊稼漢正把一個土豆筐放到驢車上。丹杏看到這樣的情形,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她從懷裡摸出十幾個銅板,慢慢地走了過去。 「大叔,大叔。」丹杏清脆地喊了幾聲。 莊稼漢轉身看見一個小小的女童,臉上和頭上都髒兮兮的,身上披了一件和她的身材不相稱的黑色披風,一雙大眼睛卻明亮有神。他不由得一愣:「你……」 「大叔,你是要進城嗎?」丹杏脆生生地問道。 「嗯,嗯。」莊稼漢點頭。 「我這兒有十三個銅板,你帶我進城,我就全都給你。」丹杏伸出小手捧著銅板,接著神態自若地說起了瞎話,「我爹是城裡的讀書人,前幾天我和娘回外婆家,誰知在路上匪徒把我娘搶走了,我獨自逃了出來。你若是帶我進城,我找到我爹後還會重謝你的!」 莊稼漢原本就要趕車到城裡送菜,他憨厚老實,聽到丹杏的話,頓時動了幾分惻隱之心,再看到她手裡的銅板,馬上點頭答應:「好,你坐車上,我帶你進城。」丹杏將銅板放到莊稼漢手中,然後便跳上了車子。 一路上,丹杏都躺在大白菜上發呆,莊稼漢憐憫她的「遭遇」,拿出一塊餑餑給她。丹杏從昨天上午就沒有吃東西了,再加上昨晚的一通驚嚇,消耗了大量體力,此時的確餓了,便連忙把餑餑接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吃得很是香甜。日頭初生時他們進了城,莊稼漢把車停在一個酒館門口,丹杏趁他不注意,悄悄地溜走了。她在城裡逛了一圈,在一個小面攤上吃了碗陽春麵,捧了一捧路邊的雪洗了臉,又到舊衣店裡買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鞋襪,然後走進了一家小客棧。丹杏剛進門,就拿出一小塊碎銀踮著腳尖放在櫃上,擺出一副老練的樣子說道:「店家,來一個單獨的房間,再打一盆洗澡水。」 掌櫃的見她是一個小孩子,原本還不太熱情,但一看到銀子,又馬上露出了笑容,連忙招呼夥計將她引到樓上的一間屋子,打了洗澡水殷勤地招待。丹杏將門閂插上,痛快地洗了個澡,換了乾淨的衣裳,然後坐在床頭開始點數昨晚偷得的戰利品。從虯髯大漢身上摸出的錢袋裡有不少銀子,甚至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銅錢還剩兩吊。丹杏對著金錢膜拜一番,然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最後,她打開從少年身上搜出的小布袋,將裡面的東西抖落到床上。「這些都是什麼玩意兒?」這時,她看到一枚瑞祥獸頭的壽山石印章,便拿起來端詳,發現印章上篆刻的並不是漢字,倒像是蝌蚪文。 丹杏愣了半晌,然後找夥計討來針線剪刀,將錢銀印章全都縫進了剛買回來的衣服裡,然後蓋上披風和棉被,進入了夢鄉。 一覺睡到傍晚,丹杏打著哈欠坐了起來,這是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睡得最舒服的一覺了。她摸摸身上的棉衣,發現裡面的錢財都在,這才心滿意足地下床到樓下吃晚飯。她推開門,發現樓下的幾張桌子已經全滿了,這時,客棧的門又被推開,夾雜著寒風和雪花走進來三個人。 丹杏看清來人之後,禁不住想要高聲喝彩。這三人中為首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長得俊美非凡,秀色奪人,長眉斜飛入鬢,一雙瀲灩光彩的鳳目深邃含蓄,鼻樑高挺,嘴唇微抿,身披秋香色大氅,頭戴一頂紫金冠,冠上的珠子飽滿圓潤,顆顆晶瑩。他內裡穿一件長衣,純白錦緞質地,微有提花案紋,衣服正中繡有三朵金絲柳葉湖青紫葳大團花,湖藍束口箭袖,鑲秀金色纏枝花紋,朱紅三鑲白玉腰帶,腰間掛一把寶劍,腳下蹬一雙青面白底緞子小朝靴。這個少年整個人看起來孤傲耀眼,如大漠之上的一輪皎月,高貴非凡。 少年左邊站著一個身披綠色斗篷的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五歲,身材纖細,頭上梳兩個丫鬟髻,綁著翠色發繩,芙蓉面,眉彎嘴小,細眼睛,膚色白皙,神色溫柔。少年右側站著一個穿黑斗篷的高瘦男子,五官平淡,但雙眼如鷹隼般犀利,閃著隱隱的光芒。 這三個人進來之後,把客棧裡的情形打量一番,店小二急忙上來熱情地招呼著。店內實在沒有多餘的座位了,掌櫃的見這幾個人氣質不凡,自然不敢怠慢,便親自搬出新的桌椅讓他們就座。這三個人要了一壺燒酒和幾樣小菜,綠衣少女掏出帕子將筷子仔細地擦乾淨遞到少年手中,然後又倒起酒來。 丹杏下樓要了包子和雞腿,讓店小二送到樓上來,最後又多看了那少年幾眼,轉身走了回去。 自從少年進門之後,客棧裡就變得寂靜無聲,所有人都驚豔於他那朗月般的絕代風華,不自覺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愣愣地盯著他觀瞧。少年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十幾雙盯著他的眼睛,他從容不迫地從少女手中接過筷子,隨便夾了點碟子裡的煮花生,然後喝了一口熱酒。他的動作優雅而緩慢,顯示出一派大家公子的教養來。 綠衣少女向掌櫃的要了三個盤子,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個紙包,紙包裡有幾樣精緻上等的點心。她將點心放在盤子裡,然後推到少年面前,笑著說:「這樣的小店也沒什麼可吃的東西,幸好今天天明出來時帶了幾塊點心,現在權且墊墊肚子吧。」那少女雖然相貌只算得中上之姿,但是神色溫順嬌媚,聲音婉轉柔和,憑空為她增添了三分顏色。 少年淡淡一笑:「我一個人吃沒意思,你們兩個也吃吧。」說完他拿起一塊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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