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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你們是不是在這裡親熱了?你們這是亂倫,是亂倫。」杜莎佳歇斯底里地叫起來。

  甄駿臉色一凜,眼睛冷冷地閃出劍鋒般凜冽的寒光。沉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甄可意和我是三代以外的親屬關係,我和她在一起不是什麼亂倫。」

  說完這一句,他再不看杜莎佳,喚過一邊吃草的紅鬃馬,先把甄可意扶上馬背,自己再騎上來,不管不顧地策馬離開。

  杜莎佳快氣瘋了,不甘心地騎著馬在後面追,瘋子一樣尖聲喊:「甄子捷,三代之外又怎麼樣。論輩份你是她的叔祖,你們在一起就是亂倫,就是亂倫,就是亂倫……」

  甄駿的手緊緊地握住馬韁,緊得手背上青筋直爆。他深吸一口氣,在甄可意耳畔喃喃道:「這個女人……雖然我一直覺得男人打女人是非常惡劣的行為,但有時候我真想狠狠地揍她一頓。」

  「有時候我也想扇她兩個耳光,從沒見過這麼惹人討厭的女孩子,看她像瘋狗一樣跟在後面叫,甄駿你騎快點甩開她。」

  「我怕你受不了顛簸。」

  甄駿的聲音極其溫柔,甄可意心頭一甜,複又成酸:這樣可以剛強如鐵也可以溫柔似水的男人,為什麼卻是一個隨時要離去的人?

  「沒關係了,我可以忍耐。」

  「那好,我先放馬狂奔一陣甩開她。」

  紅鬃馬放足飛奔,杜莎佳的白馬就被拉下來了。看著前面越離越遠的一對人,她極其暴怒,狠狠地朝著馬腹一踢:「你快點跑啊,沒用的東西。」

  那奔跑中的馬兒被她狠狠一踢,踢痛了它,頓時嘶吼著高高抬起一對前蹄,把馬背上猝不及防的杜莎佳甩下去。只聽到啊的一聲慘叫,她整個人重重地摔在草地上,葫蘆般滾出七八米遠。

  遠處,在紅鬃馬飛奔的馬蹄聲聲中,甄駿敏銳地捕捉到後面遙遙傳來的那幾乎已經細不可聞的馬嘶聲和尖叫聲。一勒韁繩讓馬兒立定,他回頭展望,看到白色駿馬在草原上來回走著,但馬背上卻不見了杜莎佳。

  甄可意納悶地問:「怎麼不跑了?」

  「杜莎佳好像出事了。」

  「是嗎?」甄可意回頭一望,也發現白馬上不見了紅衣女騎士。「不好,該不是被馬甩下去了吧。甄駿,趕緊回去看看。」

  杜莎佳摔得很嚴重,甄駿和甄可意返回去救她時,她已經昏迷過去了,四肢軟軟地趴在草地上,像個沒有生命力的布娃娃。甄可意馬上拿出手機叫急救車,甄駿則小心翼翼地將她的身體調整為平躺的姿勢,先大致地檢查一下傷勢。

  「她怎麼樣?」

  「手腳都沒有骨折。」

  「那就不嚴重了。

  「那說明她落地時應該是背部先著地,那樣更糟,巨大的衝擊力都由脊椎骨承受了,恐怕她的脊椎已經受了重創。」

  甄可意倒抽一口冷氣,脊椎受傷的話,那真是更加糟糕。

  在他們的交談中,杜莎佳悠悠地恢復意識,聽到自己的脊椎可能受傷時,她軟弱地抓住甄駿的手。淚眼汪汪:「子捷,我好痛,我是不是傷得很重?」

  甄駿安慰她:「你忍耐一下,甄可意已經叫救護車趕過來了。」

  「子捷,我可是為了你才摔傷的。我要是有什麼意外,你可不能不管我。」

  甄可意真是氣結:「杜大小姐,這個時候你還想著要把責任往他身上推,又想賴上他嗎?你搞搞清楚,我們可沒有請你騎著馬跟在後面窮追猛罵。」

  杜莎佳完全不可理喻:「你們要是不跑,我會追……」

  話沒說完,她突然慘白著一張臉大叫起來:「好痛,好痛啊!」

  她的雙手死死地按住腹部,額頭上一滴滴冷汗沁出來。甄可意下意識地用手去撫她的腹:「怎麼了?是肚子痛嗎?怎麼會肚子痛呢,應該不會傷到這個部位呀。」

  正納悶間,她眼神一瞟,無意中瞟到杜莎佳兩腿間的青草叢中,有血跡無聲泉眼般地細細流動。驀地一震:「你——你好像在流產呢。」

  被她一說,甄駿也發現了草地上的血跡。鮮血其實已經浸透了她的馬褲,只不過她穿的是紅色騎馬裝,一時沒有被發現罷了。

  甄駿愕然得無以復加,還沒嫁人的少女,倒先孕子了,懷著孕還肆無忌憚地糾纏別的男人。這個杜莎佳簡直……簡直……他都不知道要怎麼說她才好。

  杜莎佳臉上和甄駿甄可意一樣的震驚,劇烈的痛楚讓她的話說得斷斷續續:「流產……我懷孕了嗎?不……不可能……啊……啊……好痛……」

  一聲聲尖銳的慘叫聲中,救護車的喇叭聲由遠至近地過來了。

  杜莎佳送進醫院後,被診斷為「脊椎骨骨折」,嚴重的傷勢有癱瘓之虞。同時醫生宣佈她早產了,夭折的胎兒還不足四周。

  ***

  從醫院回到家,天已經黑透了。甄可意隨便煮了兩碗面,和甄駿一起吃。

  「閨閣少女,未出閣而先孕子,這個杜莎佳真是寡廉鮮恥。」甄駿平時難得說人一句重話,足見他對杜莎佳印象之糟。

  甄可意的手微微一顫:「甄駿,別用你們大宋朝的封建禮教來批判現代女人。在我們這個時代,這種情況非常正常。」

  她竟幫著杜莎佳說起話來,甄駿一怔,敏感地問:「你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我不過就事論事。杜莎佳已經成年了,她可以自由支配她自己,無論思想還是身體。就算錯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別人沒有資格說三道四。」

  甄駿一咬下唇,眼中有些迷茫,固執地道:「你不高興,你非常不高興,我感覺得出來。為什麼?」

  甄可意把面碗一放:「沒什麼,我不吃了。好累呀,早點洗完澡睡覺去。」

  甄駿看著甄可意頭也不回地進了浴室,一時不明白自己怎麼惹她生氣了。甄可意平時不是容易生氣的人呀!難道是草原上他那個失控地吻,讓她此刻才後知後覺地覺出冒犯之意來?可是她當時並不排斥他的吻呀!她還回吻他,那一點香軟柔膩的舌尖……一念至此,甄駿心旌搖盪,從不知道原來舌與舌還可以這樣糾纏打結。

  甄可意從浴室裡出來,看到甄駿等在她的房門前。臉色微紅,眼神羞澀,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不高興,是因為我……在草原上吻了你嗎?」

  「不是,一個吻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甄駿,草原上的事情已經在草原上結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甄駿臉色一白,甄可意視若無睹地繼續說下去:「我可以理解你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面對女人時會有的衝動,但你要懂得克制自己。我們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若不能克制自己,我可就不敢留你了。」

  甄駿的臉色隨著她的話越來越蒼白,半響方顫聲吐出三個字:「你放心。」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房門,緊緊關上門。一道分明的楚漢河界。

  3、

  好痛好痛,這是杜莎佳朦朧意識中唯一的感受。

  她覺得她的身體已經完全碎掉了,五臟六腑寸寸斷裂,筋骨皮肉片片剝落,痛楚在無比淩厲地折磨她。而她卻只能一動不動地躺著,她根本沒辦法移動自己的身體,腰以下部位死了一般的僵直沉重。

  強烈的痛楚感中,她還依稀聽到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醫生,你說什麼?她可能會癱瘓?不不不,求您救救她,她才十九歲呀,難道以後半輩子都要坐在輪椅上,您一定要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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