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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裂錦

  圖璧六年的中秋,在一片斤欣欣向榮的景象中款款而來。

  八月十四這天中午,薑沉魚正在給昭尹餵食時,羅橫通報道:「娘娘,貴人求見。」

  薑沉魚放下藥粥,剛命人放下簾帳,薑畫月便在宮女的引領下走了進來:「臣妾參見皇后。」

  「姐姐休要多禮,快請坐。來人,看座。」薑沉魚走出去,邀她在外廳的桌旁坐下,看著雙頰豐滿的姐姐,不禁高興道,「姐姐產後恢復得不錯,氣色真好呢。」

  「自從我聽你的話不再吃那種藥後,就感覺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薑畫月說著,有意無意地看了內室的帷帳一眼,才又道,「我剛接到書柬,原來母親和父親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如果沒有意外,今日申時左右到家。所以我來問問你,要不要明日一起回趟家?」

  「當然要。我也接到了書柬,正準備去找姐姐商議此事呢。可巧姐姐就來了。」自從接到母親的書柬,得知她目前一切都還安好,薑沉魚好生高興,因此便安排了回家省親之事,一想到明日就能見到母親,心情就難以平靜。

  這時,門外傳來些許爭執聲,薑畫月連忙道:「啊,那是我的奶娘。」

  薑沉魚命令道:「讓她進來。」

  一奶娘模樣的女子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嬰兒走了進來。姜畫月上前接過嬰兒:「新兒,怎麼了?不是讓你乖乖在家等著娘的嗎?怎麼哭了呢?」

  奶娘憂慮道:「老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太子殿下突然就哭了,怎麼哄也哄不住,只好帶來找娘娘了。」

  薑沉魚在一旁見那嬰兒長得是粉妝玉琢,實在可愛,不禁嚮往道:「能不能讓我也抱抱?」

  「當然。」姜畫月轉身將嬰兒遞了過來。

  薑沉魚小心翼翼地接住,搖了搖,嬰兒停下哭泣,看了她一眼,嘴巴一歪,又哭開了。

  「哦哦,乖,不哭不哭,皇姨在這裡……姐姐,他是不是餓了?」

  「不應該啊,剛吃過奶。」薑畫月見她抱也沒用,便將新野重新接了回去,柔聲哄了一會兒道,「妹妹,我有個不情之請……」

  「姐姐請說。」

  薑畫月的目光朝內室飄了過去:「是這樣的,新兒自從出生以來,還沒見過皇上。你能不能讓他見見自己的親生父親?我知道皇上現在昏迷不醒,本不該提這種要求,但是……」

  薑沉魚有點猶豫,但看到哭個不休的新野,心中一軟,便點頭道:「好,來。」說罷,起身帶路。

  兩人一同走進內室,薑沉魚示意宮女拉開簾子,簾子拉開後,昭尹那平靜的睡容就出現在了薑畫月眼中——他躺在那裡,頭髮、瞼龐都非常乾淨,看得出被護理得很好。

  看著他柔和的、放鬆的表情,真的很難想像,這個人,已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年。

  想及昔日的恩愛場景,薑畫月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低頭對懷中的嬰兒道:「新兒,別哭了,來看看,這就是你父王。他睡著了,睡了很久很久,昕以都沒顧得上跟新兒說句話,但是沒關係的,等你再大些,他就會醒了,到時候會帶新兒去很多很多地方玩兒的……好不好?」一邊說著,一邊將新野湊到昭尹臉旁。

  嬰兒仿佛聽懂了她的話,忽然停止了哭泣,睜蓄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床上的昭尹。

  薑畫月見他有昕反應,不由得喜道:「妹妹你看,真的有效。新兒不哭了呢!」

  薑沉魚在一旁看到這神奇的一面,心中不由感慨血緣果然是很奇妙的東西,這麼小的孩子,難道也會因為感應到父親的氣息,而變得平靜嗎?

  薑畫月輕拍著新野道:「新兒乖,要健健康康地長大,長大了,就可以跟父王說話啦。父王最喜炊最喜歡新兒了,乖啊……」

  新野目不轉睛地盯著昭尹看了一會兒後,忽然嘴巴一歪,又哭了起來。

  薑畫月慌了:「哎呀哎呀怎麼了啊?不哭不哭……算了,我還是先帶他回宮吧,也許到了熟悉的地方,他就會好些了。」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往外走。

  就在這時,「哐啷」一吉,重物落地。

  姜沉魚回頭,原來是一旁恃奉的宮女打翻了床邊的瞼盆。宮女自知闖禍,連忙跪下用一種很惶恐的表情道:「娘娘!皇上他……他……」

  「他怎麼了?」薑沉魚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發現昭尹瞼上,兩行清淚緩緩地流了下來。

  他……醒了!

  頃刻刹耶,一股巨大的恐懼自腳底湧起,薑沉魚幾乎驚叫出聲,但她最後控制住了自己,瞪大眼睛,看著眼淚緩慢地滑過昭尹的瞼頰,流到了枕頭上。而昭尹的其他部位,依舊一動不動。

  她上前一步,抓起他的手開始搭脈,只覺脈象時快時慢非常奇怪,以自己的水平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沉聲道:「傳太醫!」

  宮女們匆匆奔去叫人。

  薑畫月在一旁焦慮道:「妹妹,皇上這是……要醒了嗎?」

  「不知道。」

  「可是,他流淚了,他有反應!」

  「不知道。」

  「皇上?皇上?」薑畫月忍不住上前幾步,騰出手去撫摸昭尹的瞼,「皇上?你感覺得到嗎?我是畫月……我帶了太子來看你,他叫新野,剛七個月大,還不會開口說話……」

  哇哇啼哭的新野,懷抱希望的薑畫月,和床上雖然在流淚卻依舊沒有清醒痕跡的昭尹,形成了一幅奇怪的畫面,薑沉魚看著耶幅畫面,只覺自己像是個局外人,隔著一重紗在俯瞰眾人一般。但事實上,昭尹的任何舉動、是生是死都有可能令她粉身碎骨。

  薑沉魚深吸口氣,沉聲說了第二個命令:「傳薛相。」

  又一撥宮人應聲而去。

  過不多時,江淮領著兩名太醫匆匆趕到,剛要行禮,薑沉魚就道:「別跪了,快看看皇上怎麼了?」

  江淮等人連忙上前查看,但剛把手指搭到昭尹脈上,臉上就露出一種非常占怪的表情,怔住了。

  一旁的薑畫月催促道:「太醫?怎麼樣了?」

  江淮踉踉蹌蹌地退後半步,撲通跪下,顫聲道:「微臣來遲一步,皇上他已經……已經……駕崩了……」

  薑沉魚只覺耳朵深處「嗡」了一聲,接下去的話,就再也沒聽到,與此同時,她的視線陡然一黑,依稀聽見有人驚呼道:「娘娘!娘娘你怎麼了?」但無邊無際的黑暗漫天遍地地蓋了過來,她頓時失去了知覺——暗幕裡,許多個縹緲的聲音蕩來蕩去。

  「娘娘?娘娘……」

  「妹妹?妹妹……」

  「沉魚?沉魚……」

  然而,沒有一個是她想要的,或者說,是她期盼的。她在求什麼?求的到底是什麼?

  「姜家的小姐?」是這個嗎?是這個嗎?

  「天色不早,嬰送小姐回府吧。」是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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