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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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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奕目光微動:「一夜白頭的曦禾夫人……怎麼樣了?」 「她已經沒有知覺了,雖然還活著,但不會動,不會思考,就像永遠地睡著了一樣。」 赫奕長長歎息:「美人傾國,竟落得這個結局,真是……不過她也很了不起,竟然在你和昭尹的眼皮底下裝瘋,還成功瞞過了你們。」 「當一個人下決心要做一樣事情時,往住就能產生奇跡。但我總覺得,昭尹之所以沒有察覺出來,除了曦禾確實裝得很像以外,還有一點,是因為昭尹真的……喜歡她。關心則亂。一個人對自己喜歡的人,總是防備得少一點的。」 「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赫奕的口吻忽然變得一本正經。 「陛下請問。」 「昭尹不管怎麼說,都是你的丈夫。你這樣對他……不後晦麼?」 薑沉魚垂下眼睛,注視著地面,沉思了很久,久到赫奕都開始後悔問這個問題了,忍不住道:「算了,你可以不回答……」 她卻突然開口了:「其實昭尹對我很好。」因為想起往事的緣故,薑沉魚的聲音裡有很多複雜的情緒,那些情緒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分不出是感激多一點,還是內疚多一點。 「雖然,他娶我進宮,違背了我的意願。但除此之外,他對我,真不算壞。我心中有人,不願當皇妃,他就答應我,讓我當他的謀士,還派我出使程國,大長了一番見識,回宮後,也讓我繼續跟在他身邊學習,最後,甚至讓我當了皇后……也許他對姬嬰,對曦禾,對很多很多人,都有所虧欠,但對我……所以,這些天來,我每天都在做噩夢,在夢裡,他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孩子,衣衫襤褸,瘦弱蒼白,他哭著問我——為什麼?為什麼他對我那麼好,我卻恩將仇報?我這麼做,跟他對姬嬰,又有什麼區別?我……我……」薑沉魚說到這裡,緊緊抓住衣擺,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小虞?」赫奕下意識地起身,想走進去,但走到屏風旁,卻又停下了腳步,躊躇了一會兒後,伸出手輕輕地搭在屏風上,柔聲道,「你想不想聽聽,我是如何看待這件事情的?」 薑沉魚抬起了頭:「嗯?」 「我覺得,昭尹之所以對你不錯,是因為:第一,你與他暫時沒有利益衝突;第二,你性格柔婉,善解人意,他沒有理由對你不好。如果這兩點還不能夠讓你釋懷的話,還有第三點,那就是——」赫奕的聲音一下子嚴肅了起來,「他對你,根本不能算好。」 「呃?」薑沉魚驚訝。 「沉魚,你心地善良,凡事總是先為別人著想,也總是看到別人好的一面。你為什麼不想一想,昭尹又是為的什麼同意讓你當他的謀士?難道不是因為你正好具備了這方面極為出色的才能,而那種才能能夠為他所用嗎?再想一想,程國之行並不輕鬆,三子奪嫡,還有那個冷酷無情的公主,你差點沒命,不是嗎?如果你在那個時候死了,你還會感激他嗎?再說他為什麼會封你當皇后……第一,他踢開了姬家,如果不想連薑家也除掉的話,那麼就只能先籠絡著再說,不管如何,你父親的勢力,是不可小覷的;第二,你和姜仲決裂,說明你不會被姜仲利用,他封你為後,就可以很放心,起碼你不會和姜仲聯合起來對付他;第三,姬忽已成棄子,曦禾夫人瘋了,你的姐姐又不為他所喜,除了你,宮裡也無其他人可以封後了。而一個國家,太長時間沒有皇后,是不台禮法的。那麼,除了封你為後,他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不得不說,赫奕不愧是有史以來最或功的一位商人,口才如此了得,談判時如此,安慰人時亦如此。 姜沉魚原本沉浸在內疚和自責之中的心,一下子輕鬆了不少,當下感激道:「陛下真是會說話……」 「我說的是事實。是你所看不到的另一面罷了。」赫奕注視著屏風,緩緩道,「不過,我現在可以確定一件事了,昭尹耶小子畢竟還是做了一件好事的……」 薑沉魚好奇:「什麼好事?」 赫奕忽然勾唇一笑,表情開始不正經起來,又恢復成她初見他時的模樣:「 那就是,昭尹他……沒有碰過你。對麼?」 薑沉魚萬萬沒想到他說的竟是這個事,瞼騰地一下就紅了,下意識就想怒叱他無禮,赫奕已突然邁開腳步,繞過屏風,走了進來——「小虞……」 「你!」 四目相接,兩人俱都一怔。 于薑沉魚,固然是吃驚他竟然會不顧禮法地走進來。 而于赫奕,卻是因為——嚴格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薑沉魚真實的模樣。 沒有臉上的紅疤,不再是樸素的藥女打扮。 此刻的薑沉魚,一身窄袖紫衣,配以折襇密佈、翠蓋珠結的月白長裙,領口和裙擺都繡著小小碎碎的白色梨花,當真是冰姿玉骨,香肌麝薰。她本就容貌絕美,儀態高華,此刻雙頰泛紅,更是顯得嬌美動人。 一時間,赫奕竟看得呆住了。 薑沉魚見他如此反應,更是羞澀,忍不住惱了:「看什麼?」 「看你。」 「我、我有什麼好看的!」 赫奕輕輕地歎了口氣,聲音恍如夢囈:「夢中見你千百回,而今才知道,原來你是長這個樣子的。」 「你……」薑沉魚既羞惱於他的大膽直接,又感動於他的一往情深,一時間,反而不知該如何回應,最後,只好別過臉道,「陛下請自重。」 赫奕震了一下,眼中的迷離之色迅速散去,再看向她時,目光裡就多了幾分悲哀:「你以為……我真會對你怎麼著麼?」 薑沉魚心中一顫:「陛下?」 「這個世界上,我最沒辦法應付的人就是你了。」赫奕說著,苦笑了起來,「你落難,我只好去救;你要淋雨,我只好跟著;你說你是江晚衣的師妹,我只好信著;你說你是璧國的妃子,我只好看著……小虞,這樣拿你最無可奈何的我,又會對你做什麼呢?」說罷轉身,慢慢地退回到外廳。 薑沉魚心中一緊,仿佛有某一部分自己,跟著他一同走了出去一般,然後啪地落地,摔個粉碎。 「陛下,沉魚失言,請陛下見諒!」 赫奕卻似沒有聽見她的道歉一般,忽道:「我要走了。」 「陛下,我……我還沒有還你錢……」 「我不要錢。」說話間,赫奕已走到門前,伸出雙手就要開門。 薑沉魚再也按捺不住,連忙沖出去壓住他開門的手:「陛下……」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赫奕反手,一下子將她按在了門上,緊跟著,溫熱的身軀覆上來,就那樣,將她抱住了。 抬頭,是他炯炯有神、野火燎原般的目光。 低頭,是自他身上源源不斷地傳過來的熱度,和一種獨屬於男子的氣息。 薑沉魚又是緊張又是窘迫,卻又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赫奕,目光裡充滿了慌亂。 赫奕一隻手扣著她的肩,另一隻手緩緩抬起,摸上了她的瞼頰,動作顫悸卻溫柔,聲音低迷而悲涼:「薑、沉、魚……原來,你在這裡……」 「陛下?」 「這麼多年,朕見過無數女子。比你美麗的,比你聰明的,比你善良的,比你堅強的……也不是沒有,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你令我如此難忘?仿佛是上天知道朕想要什麼,然後把每一個朕喜歡的細節,一點點地拼湊起來,造就了一個你。大幹世界,人海茫茫,我尋覓了如此之久,原來……你在這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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