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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爹爹算計了那麼多,想讓她成為皇后,但最終皇上之所以封她為後,卻是因為她和父親的決裂。

  爹爹放棄了畫月,甚至畫月自己都放棄了自己,但老天卻沒有放棄她,在她最絕望的時候,給了她最大的一份補償……人算,幾曾能鬥得過天?

  但無論如何,這真的是近段時間以采最好的喜事。

  太好了,姐姐。

  真的……太好了……薑沉魚的這份喜悅,在她當晚去禦書房時依舊不減,看著埋首奏摺裡的昭尹,也越看越順眼:這個男人,在撇開帝王的尊貴身份外,儀容也是一等一的出色。眉長入鬢,鼻方口正,配以尖尖的下巴,相貌頗為精緻。而他最好看的便是眼睛,瞳仁是暖洋洋的茶色,總是含著水汪汪的笑意,睫毛又長又密,一垂一揚間,說不出的撩人。

  他和姐姐所生出來的孩子,不管像誰,都會很好看呢……想到這裡,薑沉魚忍不住笑了。

  而那笑意被昭尹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便瞥了她一眼:「什麼事情,美成這樣?」

  「皇上難道不高興?畫月……懷了龍種呢。」

  昭尹扯開唇淡淡一笑:「高興。」

  「皇上好敷衍。」

  昭尹見薑沉魚難得一見地露出小女兒般不高興的表情,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這下子,眉也開了,眼也眯了,算是真正地笑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要做父親的是朕,你卻比朕還要激動。」

  「當然激動,我可是要做姨娘的。」

  昭尹眼底閃過一線異色,再一笑間,便多了幾分淡然:「做姨娘不好,你還是想想怎麼做好母后吧。」

  薑沉魚一怔。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昭尹手中毛筆未停,一邊批著奏摺,一邊很平靜地說道:「你若真心喜歡那個孩子,那麼,等畫月生下來後過繼給你撫養,才是對他最好的方式。」

  薑沉魚覺得自己的心,就像巨石一樣,猝不及防地沉了下去。

  皇上明明知道畫月非常想要個孩子,要是誰搶走她的孩子,她肯定會瘋掉的,為何還要暗示自己將孩子搶過來?難道是覺得自己身為皇后沒有子嗣,名不正言不順?還是如他所言,真的是為了孩子好?難道有人要害那個孩子?

  一時間,心頭大亂,她忍不住開口道:「皇上,臣妾不明白。」

  昭尹又看了她一眼,臉上露出幾分憐惜之色,朝她招了招手。

  薑沉魚連忙走上前。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淺粉色的紗衣,有著長長的裙擺和袖子,被風一吹,就四下漾開,
得是風姿綽約,楚楚動人。五官也是一等一的美麗,比起初進宮時長開了許多,就像一朵花,過了含苞待放的階段,正在嫣然綻放。

  可她那麼一仰頭,一抬眼,清澈的眼底,依舊是孩子般的純真。

  果然……還是個孩子……昭尹心中暗暗…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緩緩道:「朕的第一個孩子,是萬眾矚目的焦點,如果生下的是個男孩,按照我朝例律,他就是太子。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鍵因素。所以,有很多人會期盼著他出世,而更多人會希望他不要出世。在這些利益的牽扯之下,這個孩子就會變得很危險。」說到這裡,眼底泛開了幾分陰霾,冷冷道,「你以為,朕的第一個孩子,是怎麼沒了的?」

  他的第一個孩子?難道不是……啊!薑沉魚忽然想起來,昭尹曾經有過一個孩子,而且那個孩子,也是當著她的面沒有了的。

  那一日,她進宮彈琴,曦禾夫人突然嘔血,然後姬嬰帶著江晚衣入宮,再然後,江晚衣宣佈曦禾流產,皇上震怒……那是薛氏一族滅門的由始,因此事後很多人都說所謂的流產一說是皇上跟江晚衣串通對外的說辭,目的就是陷害薛茗。

  可聽昭尹現在的意思,好像曦禾真的懷過一個孩子?而且還真的弄沒了?

  薑沉魚怔怔地望著昭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昭尹,擺明瞭不想就此事繼續深談,合上奏摺道:「時間到了,咱們進百言堂,聽聽從江都那邊探回來的消息吧。」

  姜沉魚連忙應了一聲是,跟他一起進入百言堂,其他七人已經到齊了,見他們進去,紛紛起身叩拜。

  昭尹帶著薑沉魚入座,才剛坐定,坐在末尾的紫衣人已開口彙報道:「經過七日七夜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後,薛采與姜孝成終於與九月十九的酉時一刻,抵達江都。」

  一褐衣人奇道:「七天就到了?怎麼做到的?」

  這點也正是薑沉魚和昭尹的疑問。此去江都雖不說千里迢迢,但也相隔甚遠,換了平時,走上一個月也不稀奇。而那兩人,是怎麼用七天時間就到了的?

  紫衣人恭聲道:「是這樣的,薛采臨出發前,命人選了四匹最好的千里馬,又選了最輕巧的一輛馬車,車上一切用具盡數拋卻,只用最軟的毛皮鋪上,備了一包乾糧若干清水,上了車倒頭就睡。再選兩名車夫,依次輪班各趕六個時辰。如此一日一夜後,抵達下一個城市,立刻另換四匹好馬、兩名車夫,繼續趕路。就這樣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江都。」

  薑沉魚心中不由嘖嘖讚歎。這番做法聽來容易,做起來卻非常辛苦,想想,七天七夜都要在極速奔馳的馬車上度過,餓了只能吃乾糧,還要嚴格控制飲食,避免如廁太多浪費時間,薛采倒也罷了,他本來就是個很能忍耐的小孩,就不知道他是如何讓哥哥也能跟著吃苦,乖乖睡到了江都的。

  紫衣人仿佛看出她的心思,下一句就道:「據說姜大人才睡了半天就忍耐不住,直喊腰疼。」

  薑沉魚掩唇,對嘛,這才是她哥哥。

  「所以,當他第二次喊疼的時候,薛采就把他給敲暈了。」紫衣人說到這裡,仿佛也有點想笑,卻又要生生忍住,因此表情顯得有點滑稽,「就這樣,姜大人是一路暈著到江都的。」

  昭尹瞥了薑沉魚一眼,笑道:「不管怎麼去的,到了就好。繼續往下說。」

  「是。」紫衣人從懷中摸出一本手冊,打開念道,「酉時二刻,薛薑兩人洗了個澡,換了身華貴衣裳,酉時三刻,兩人前往江都城主關東山的府邸赴宴,並點名要去玉江樓遊耍……」

  薑沉魚插話道:「玉江樓是?」

  褐衣人代做了回答:「是當地著名的風月場所,因美人眾多而著稱,與京都的紅袖樓,羅山的孔雀樓,並稱璧國三秀。」

  昭尹啐了一口:「什麼三秀,璧國都淪落到要靠風月煙花撐場面的地步了麼?」

  褐衣人忙道:「臣立刻擬旨頒令廢除此說法。」

  「得了吧。這種東西,越禁越廣,還是隨著他們去吧。」昭尹挑了挑眉毛,「繼續。」

  紫衣人道:「戌時,一行人抵達玉江樓,當地的名流也都紛紛到場,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兩位欽差大臣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一開始都很忐忑不安,不過酒至半酣,關東山上前試探口風,姜孝成哈哈一笑道:『這天要大旱娘要嫁人,都是沒法子的事嘛。皇上派我們兩人來,無非也是過個形式而已。放心吧,皇上早已準備好五百萬兩買糧賑災,我們先行,銀兩後至。咱們就在這兒等著接錢,到時候漂漂亮亮地開倉救民,城主你好解決難題,我哥兒倆也好回去交差。』說罷,隨手打賞了送餐的一個小丫環百兩銀票。」

  昭尹瞥了薑沉魚一眼:「你哥夠有錢的的阿。」

  薑沉魚抿唇笑道:「怎比得上皇上慷慨,一出手就是五百萬兩。」

  兩人相對而視,俱都笑了起來。

  國庫無銀,於他們而言,是心知肚明,但文武百官,卻是不清楚的。姜孝成和薛采此去賑災,其實兩手空空,一分錢沒有,但卻表現得信心十足,腰纏萬貫的樣子,擺明瞭是在設局。這種計策,姜孝成是決計想不出來的。昭尹點頭輕輕一歎:「薛采果然是個人精啊……」

  「眾人一聽這話,原本懸在半空的心全都放下了,開懷暢飲,相談甚歡。席間,薛采忽道:『久聞江都富裕,今日一見,才知竟是富到了這等地步。』眾人不明所以,紛紛詢問,他便指著不遠處看門的一條狗道:『連畜生用來盛食的盤子,都這般名貴。』眾人覺得很奇怪,忙湊過去瞧,那狗用的乃是只髒得都瞧不出花樣來的破盤子,哪裡名貴了?有人心存疑惑,便將那盤子洗乾淨了,還是個很普通的青瓷盆,看不出端倪。最後還是薛采上前,將盤子盛上水,放於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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