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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懷瑾取過個小冊子,呈到她面前:「我把禮單和送禮者的名字都記錄下來了。」

  姜沉魚不禁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初之所以選擇帶懷瑾而不帶握瑜,就是因為懷瑾做事穩重細心,很多事情不需她多吩咐,就會自覺做好。她接了冊子慢慢翻看,目光從一行行名字上掠過,心中沉吟。

  宜王送禮她不意外,頤非送禮她也不意外,但是涵祁的禮就有點牽強了,自己不過是程國一名使者,就算有點地位,也不至於重要到讓所有人都紛紛送禮的地步吧?涵祁為什麼送藥給她?是謝她當日碼頭跟著他走而沒有跟著頤非走麼?想不明白。

  至於麟素更牽強,如果說自己和涵祁還有點交集,但是跟這位大皇子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啊,他為什麼也送禮?

  此外還有一些程國的官員,他們是見諸位殿下陛下的都送,所以跟風?還是另有原因?

  薑沉魚一邊想著,一邊瀏覽,目光忽然在某個名字上滯住了。

  她沉默片刻,轉頭問道:「師兄有沒有說我的病什麼時候好?」

  「啊,侯爺只說要讓小姐好好靜養,沒多說什麼。小姐是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嗯。」沉魚點頭。

  懷瑾一呆:「呃?」可是,小姐看起來明明氣色已經大好了啊……

  「我這場病沒個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好的了,若再有禮物送來,就收下吧。」薑沉魚看著冊子,隨口道,「程國的公主也送禮了啊……」

  懷瑾聞言捂唇而笑,「小姐,你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

  「頤殊公主的禮物可是她親自送來的哦。不僅如此,她現在就在這裡,這會兒正跟潘將軍在後花園裡說話呢。」

  薑沉魚的睫毛顫了一下,她並不驚訝頤殊在聽聞潘方的故事後會有所動容,只不過,她沒料到這位公主竟來的如此快、如此直接。

  而隔著數重牆宇之遠的後花園中,頤殊與潘方二人正立在玉蘭樹下,輕聲交談。

  「聽聞我長的很像將軍的亡妻?」事實證明,頤殊比薑沉魚想的更加直接,而她問這句話時,落落大方的臉上也沒有扭捏之色,玉蘭花在她身後盛開,將她襯托的更加明豔動人。

  潘方凝視著她,眼神漸沉。

  頤殊嫣然一笑:「所以,當日晚宴上,將軍才當眾落淚麼?」

  潘方又盯著她看了半天,方緩緩開口道:「阿秦的父親與我父為同袍戰友,她幼年喪母,父親也不太管教,小時候的她,很頑皮,爬樹戲水,玩耍打架,和男孩子一樣。」

  頤殊收起了笑,認真聆聽。

  「因此,她曬的皮膚黝黑,左耳後有道被石子劃出的小疤,那一處也再不長頭髮。」

  頤殊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耳後。

  「她左眼下一分處,有顆小痣。小時候常被我們取笑,說是哭痣,但印象裡,她是從不哭的。即使秦伯父戰死沙場,即使我十三歲參軍不得不與她分離,即使她前夫病逝,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頤殊露出了歉然之色,似乎也意識到了,與一個死人比,尤其是一個對方深愛著的死人比,是多麼的不合時宜,當即諾諾道:「對不起,是殊失禮了。」

  潘方的臉上卻依然無情無緒,只有深沉,一種誰也看不透理不清的深沉之色,說的話也依然很平和,「我告訴公主這些,並不是想證明你們兩個有多麼不像。」

  頤殊微訝的抬頭。

  潘方望著她,繼續道:「事實是,見到公主的那一瞬,我很高興。」

  「高興?」

  「嗯。」潘方收回目光,轉向一旁的玉蘭樹,那種無情無緒的深沉慢慢的淡化成了風一般的笑容,「因為,阿秦雖然去了,但是,世間還有一些東西——很美好的一些東西,能讓我想起她,當看著那些時,她就仿佛還在人世間,沒有離開,也沒有被淡忘,所以,我很高興。所以,謝謝你,公主。」

  頤殊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扭頭高聲道:「來人,取我的槍來。」

  立刻有侍衛抬著一把通體雪白,唯獨槍頭一點紅櫻,紅的極是耀眼極是美麗的長槍上前,槍身足有兩個人高,而頤殊伸手一抓,輕輕拿起,舞了個漂亮槍花,垂直身旁,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幹脆利落。

  ——薑沉魚在懷瑾的陪同下走到後花園中,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幕。

  只聽頤殊道:「吾國素來崇武,久聞將軍武藝超群,擅使長槍,十六歲時力挫宜國大將顏淮,十九歲時受封輕車將軍,而今又擊敗四國第一名將薛懷。所以,殊不才,想向將軍討教幾招。」

  潘方嘴唇剛動似想推辭,頤殊又道:「將軍亦是武者,當以武之道敬我,那些什麼千金之軀不敢冒犯之類的話就不要說了。」

  潘方再度沉默。

  薑沉魚站在一旁,拉攏外套,心中也是難分悲喜。頤殊向潘方挑戰,贏了她,程國顏面不好看,輸了,怕這心高氣傲的公主就不會再把潘方放在眼裡了,可要做到不輸不贏,又談何容易。潘方武藝固然好,但聽聞頤殊也相當不弱,即使涵祁,都未必是這個妹妹的對手。這一戰……不知是禍還是福啊……

  便在這時,一聲音突然冒出道:「我押公主勝!」

  薑沉魚扭頭一看,見兩個少年從遠處走過來,長的一模一樣,一身穿藍衣,一身穿紅衣,其中一個是如意,那麼另一個就是吉祥了。

  少年們看見她,穿藍衣的甜甜一笑:「虞姑娘你病好點啦?可以出來走動了?當日你啪的暈倒,可嚇我一跳。」

  薑沉魚欠身拜謝:「妾身失態,令公公受驚了。對了,多謝燕王陛下的曲譜,容我再好些,親自拜謝。」

  穿藍衣的如意連忙擺手:「不用了,公子說送姑娘琴和曲,都只不過是讓那些東西送到最合適它們的主人那裡罷了。如果真要謝,就謝謝老天,把姑娘生的如此鐘、鐘……那個什麼秀吧。」

  紅衣的吉祥臉上露出羞恥之色,恨恨道:「鐘靈毓秀啦,笨蛋!不會說就別說,非要用四個字的成語,你懂不懂什麼叫藏拙啊?」

  「你管我?我就喜歡說成語!連公子都沒管過我……」

  「他那是對你根本絕望了好不好?」

  兩人說著爭吵起來,倒讓一旁的潘方和頤殊好生尷尬,原本多麼激動人心緊張凝重的一幕,就此攪合的一塌糊塗氣氛全無。

  頤殊只得咳嗽一聲,再舉長槍道:「還望將軍成全。」

  潘方沉吟了一下,開口道:「刀劍無眼,公主小心。得罪之處,請海涵。」

  頤殊大喜,知道他答應了,連忙喚隨從將他的槍也取了來。如此兩槍對峙,肅殺之意瞬間彌開,便連吉祥如意也停止了拌嘴,雙雙回頭。

  如意上前輕扯薑沉魚的袖子道:「虞姑娘我們靠後點站,小心別被傷及了。」

  薑沉魚沒料到他如此有心,心中一暖,連忙後退,其他侍衛們也紛紛退後,留出足夠的空地供兩人比試。

  頤殊道一句「得罪了」,紅纓如蛇,嗖的躥起,直朝潘方心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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