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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赫奕指了指海面:「因為你的船突然轉彎,撞到了我的船尾,因此害我的船一頭撞上暗礁,所有物品全部沉入大海,這筆帳我不能問龍王去要,就只好問你要了。」

  江晚衣被弄得啼笑皆非,歎道:「真不愧是百商之首的宜王啊……也罷,你既要了,我不給豈非太失理。」

  赫奕眯起了眼睛,「好,夠爽快!看來璧王果然慧眼識人,挑了個好使臣呢。」

  江晚衣沉吟道:「不過這筆錢恐怕要晚些才能給你。」

  赫奕伸了個懶腰,笑眯眯道:「無妨無妨,只要在我下船時給我就好。」

  這時一名隨從匆匆奔來,對著江晚衣耳語了幾句,江晚衣點點頭,起身拱手道:「有些瑣事要處理,容我先撤。」

  赫奕伸手做了個請自便的姿勢,看著江晚衣轉身離去,然後將目光收回來,轉到了薑沉魚身上:「今日有幸聆聽姑娘的琴音,真是讓人三月不知肉味。你的琴已舊了,不知小王是否有幸賠姑娘一把新琴?」

  薑沉魚非常乾脆的一口拒絕:「無幸。」

  這下輪到赫奕一愣。

  薑沉魚掩唇,含笑道:「因為我不想弄得和師兄同一下場。宜王若是問我追討琴弦突斷驚了禦體的損失,那可怎麼辦?」

  赫奕打了個哈哈,眨眼道:「好姑娘,你可比你師兄精明多了。」

  一名侍女從船艙內走出來,躬身道:「熱水已經備好,有請宜王沐浴更衣。」

  赫奕起身,抖抖紅衣道:「妙極妙極,銷魂當屬酒後澡,不羨神仙不早朝……哈哈哈哈……」一邊笑著,一邊揚長去了。

  圍觀的眾人見熱鬧完了,也紛紛散去。而薑沉魚注視著赫奕離去的方向,眼眸深沉,若有所思,直到一聲輕咳在身旁響起,她側頭一看,卻是江晚衣回來了。

  江晚衣沖她一笑:「天快黑了,夜間風涼,還不進艙?」

  薑沉魚皺眉道:「為什麼宜王會出現在彌江?」

  「有兩種可能。第一,他是剛從青海進來的;第二,他和我們一樣也是要出海。」

  「無論哪種可能,堂堂宜王來了璧國,而國內竟無一人知曉,實在是……」想到這裡,薑沉魚心中五味摻雜:皇帝的密探,父親的暗衛,都是千里挑一的英才,本以為天衣無縫,誰知之前竟然半點風聲都沒接到!若非此次誤打誤撞撞了對方的船,恐怕一直都蒙在鼓裡。而且,這次觸礁事件真的只是意外嗎?會不會另有玄機?

  江晚衣笑了笑,道:「還有更離奇的事情呢。」

  薑沉魚揚眉。

  暮色中,江晚衣的笑容看上去有點熱切,像是看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顯得興趣濃濃:「船沉了,只有宜王獲救。不是我們不想救別人,而是——」他豎起一根手指,沖她搖了一搖,一字一字道,「江裡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姜沉魚霍然一驚。

  天邊,最後一抹餘暉也終於收盡,夜幕降臨,船燈搖曳,交織出重重陰影。仿若此刻所發生的一切,讓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她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進艙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低聲道:「你們出來吧。」

  簾子輕拂,兩道人影幾乎是同一時刻綻現,屈膝跪落,沒有絲毫聲音。

  薑沉魚看著這二名暗衛,心底湧起很複雜的情緒:一方面固然是對這兩人行動間的快捷、利落而感到由衷的讚歎,一方面又帶著隱憂——曾以為父親所訓練的暗衛已是天下之最,不曾想,皇帝的死士,也毫不遜色。他日若起衝突,後果……不敢想像。

  想到這裡,她將懷裡的古琴放到桌上,「你們可有看見剛才發生的一幕?幫我看看,這琴弦,究竟是怎麼斷的。」

  兩名暗衛依言上前,對著琴身端詳片刻,雙雙抬頭,彼此交換了個複雜的神色。

  薑沉魚揚眉道:「如何?」

  一人答道:「要以內力將琴弦震斷不難,但是,當時宜王離主人有三尺遠,隔空發力,弦斷琴卻不顫,更未傷及人身,則需要非常高明的技巧……」

  「也就是說他,他不但身懷絕技,而且還是個不世出的高手?」

  暗衛道:「如果屬下沒有猜錯,他當時是同時向你們三人發力,主人和侯爺都不會武功,因此一個斷了琴弦、一個碎了酒碗,唯有潘將軍,可與其相抗衡。」

  薑沉魚回想起先前的一幕,當時的確只有潘方毫無變化地坐在原地繼續喝酒,想來是將宜王的力度給無形化解了。

  「不過……」一人遲疑。

  「不過什麼?」

  「屬下還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看,這琴弦的裂口並不怎麼平整,如果是屬下的話,可以做得更幹脆利落些,由此可見對方的功力雖然輕巧,但強韌不足。但是,以宜王同時能試探三個不同方向的人而言,他的武功絕不會在屬下之下,因此,屬下懷疑……宜王可能受了傷,導致後繼無力。」

  什麼?他有傷在身?

  可剛才看見他時,他雖然狼狽,但氣色極好,而且又那麼痛快的喝酒,完全不像受傷之人啊,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宜王為什麼要試探他們?外界只曉宜王精商,沒想到他還擅武,一位位高權重、身驕肉貴的皇帝,為什麼會有這樣深不可測的武藝?還有,為什麼沉船隻救起了他一個人,而他又受傷了?為什麼他會出現在璧國境內?他的船是真的觸礁,還是另有原因?

  一連串的問題困擾著薑沉魚,不詳的預感頓時湧上心頭。如果我是昭尹——薑沉魚突然想到某種可能性,心中一沉——

  她也許低估了那位城府極深的年輕帝王。

  首先,如果宜王真是秘密進璧的話,那麼,昭尹很有可能通過暗線已經知聞了這件事,那麼,如果她是他,當機立斷所要做的就是——暗殺掉赫奕。

  最直截了當的消滅對手,一向是昭尹的行事作風。

  因此,昭尹派出密探狙擊宜王,宜王的隨從在此過程中被摧折耗盡,最後只剩下了他一人——否則,作為一個皇帝,怎麼也不可能獨自一人上路。

  在最危機關頭,宜王找到了良機——那就是出使程國的官船。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假裝被救上船,如此身份一公開,眾人皆知宜王上了璧國的官船,昭尹就不能再對他做些什麼。因為,如果讓宜國國君死在了璧國的官船上,此消息一傳出去,兩國必定大亂。

  完了,我們全都被利用了……

  薑沉魚咬住下唇,冥冥中好像有一隻手,撥開重重迷霧,慢慢的規整出清晰思緒來。

  好個宜王!

  好個鎬鎬鑠鑠,赫奕章灼的赫奕!

  本來也是,天下最精明者當屬商人,最老謀者當屬政客。而作為兩者最成功的結合體的赫奕,又怎會是個簡單人物?

  昭尹想暗殺他於無形,不想自己的船隊反而被赫奕利用,成了對方的平安符。估計這會得知了消息正氣的跳腳。但也沒辦法了,人已在船上,兩百多人恐怕這會都知道宜王上了咱家的船,想再動手已晚……除非!

  除非撇了這二百八十人,做那宜王一人的殉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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