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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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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歡杏花?」曦禾的視線焦凝在她裙擺上繡著的杏花之上。 袁杏芳答道:「是。」 曦禾淡淡的望著她,忽將手裡的酒杯往旁邊幾上一放,起身下榻,就那麼光著雙足一步步的朝她走過去。 眾舞姬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一時間,腦海中浮現出有關這位夫人囂張跋扈難以伺候的傳聞,尤其是袁杏芳,額頭冷汗直流而下,表情更見畏懼。 曦禾用那種高深莫測的目光打量了她半天,俯下身,提起她的裙擺,就那麼用力一分,只聽「呲——」的一聲,做工精緻的紅裙,硬是被她用手給撕破了。 眾人臉色齊齊變白。袁杏芳更是驚呼道:「夫人!夫人……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夫人恕罪!求夫人恕罪!」說著,砰的跪了下去。 誰知曦禾根本不理她,只是自顧自的將她裙上的杏花撕成了碎片,一時間,大堂裡悄寂一片,只聽的見布料破裂的聲音,聲聲刺耳。 直到將那枝杏花撕的碎成了末,曦禾這才直起身來,目光冰涼的看著袁杏芳。袁杏芳哪還敢說話,只有拼命的不停磕頭了。 眾姬面如死灰,心想這下完了,不知杏芳是哪裡觸犯了娘娘的忌諱,看來一頓重罰再所難免,拖出去砍頭還算好的,最怕是打成殘疾,一輩子可就算徹底毀了。 誰知曦禾並沒有如預料的那樣發火,而是從手腕上摘下一個鐲子,遞到袁杏芳面前道:「這個賞你。」 淚流滿面的袁杏芳抬起頭,看看那只鐲子又看看她,滿臉的不敢置信。 曦禾將鐲子塞入她手中,然後懶洋洋的一揮手道:「你們全都回去吧。」 眾姬這才知道逃過一劫,連忙躬身行禮退離,曦禾又喚住袁杏芳,淡淡道:「本宮不喜歡你的名字,回去改了。」 「是……」袁杏芳戰戰兢兢的應了,踉蹌而逃。 宛大的殿堂裡,一下子冷清了下來,有風吹過,吹得七重煙羅紗層層飄蕩,吹得曦禾的長髮,四下飛揚,形如鬼魅。她踩著地上的碎布,轉身準備回榻上繼續歪著,一雙手臂忽然自後伸出,將她一把抱住。 曦禾一驚,正要掙扎,卻聽那人在耳旁笑道:「有沒有想朕?」 是昭尹。 身體雖然放鬆下來,但心中餘悸猶存,她忍不住回頭,見到一雙細長帶點上挑的鳳眼,正笑眯眯的看著她,眼神裡,親昵無限。 果然是昭尹。 見鬼了,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在回京的路上的嗎?怎麼會出現在寶華宮裡?還是一身侍衛的裝束! 「皇上你……」 「朕怎會提前回宮是嗎?因為朕太想曦禾了,想早點見到曦禾,所以一路快馬加鞭,撇開大軍,先行回來了,這個答案夠不夠好?」昭尹說著吻上她的面頰,還待吻唇,卻被曦禾一把推開,冷笑道:「皇上來見臣妾用得著穿成這樣?騙鬼呢?」 昭尹哈哈大笑,取了幾上的酒一口飲下,然後順勢就坐到了榻上,「果然還是曦禾最瞭解朕,騙不到啊騙不到。」 曦禾見他神色歡愉似乎心情大好,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皇上遇到什麼好事了?高興成這樣?」 昭尹眨眨眼睛,「誅滅叛軍,算不算?」 曦禾輕哼一聲,沉下了臉。昭尹笑著,一把將她拉過去擁入懷中道:「還有就是朕秘見了幾個人,並且給你找了個舅舅。」 「舅舅?」曦禾擰起眉頭,「我家的親戚全死絕了,哪來的舅舅?」 「所以說是『找』嘛。」昭尹忽然收了笑,無比認真的望著她,一字一字道,「曦禾,你,想不想當皇后?」 又一陣風從殿外吹進來,紗簾輕飛,如雲霧般層層蕩開,曦禾的眼睛,亦如這紗簾一般,泛起一片迷離。 「為什麼選我?」初春乍暖還寒的午後,一地斑斕陽光裡,素白烏髮的女子赤足站在琉璃之上,輕輕的問。 於是那五個字便成了花開的聲音,既急促又緩慢,既質疑又震驚,既痛苦又快樂,顧慮重重,卻又肆無忌憚。 錦榻上,年輕的帝王握住她的手,兩隻手都握住,深邃的眼睛裡倒影出她的影子,隱隱約約的一道:「因為很多原因:不願放權;不想再出現第二個薛懷;示弱他國,讓他們以為朕是個昏庸好色之君,還有,最後一點……朕喜歡你。」 圖璧四年四月初一,帝軍回都。昭尹犒賞三軍,賜封潘方為左將軍,並為其父平反,大赦天下,萬民同慶。 第五章 水月 「這枝杏花多少錢?」 無邊暗境,因著這一句話,而綻出了光與亮。那光先是熒熒的一點,繼而躥起成火苗,展開光暈,逐漸彌漫開來。 「十文錢。」依稀間,有個清稚的女聲如此回答。仿佛是千百年前就已書寫好的戲碼,按著那個她所熟悉卻又陌生的套路走下去。 於是,光暈裡就出現了一枝花,深褐色的枝幹,灰紅色的萼,潔白的花瓣,一朵朵密密的長在一起,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妖嬈盛開。由於沾了水的緣故,顯得更加鮮豔欲滴。 她看見一隻手伸過來,將那枝花接走。 修長如玉的手,寬大飄揚的白色衣袖。 那人的臉,在黑幕裡看不見。 她忽然覺得焦躁,想去拉他的衣袖,那身影分明近在咫尺,下一瞬,卻已飄到了十丈開外。 這十丈的距離,隱隱然,如隔了一世。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啊……她看見自己的手就像拉麵一樣拉的長長,跨越了這隔若浮生的距離,緊緊抓住他。 某種渴望溢出胸腔,隨之而來的還有眼淚,光影中,那白衣絕世獨立,堪比謫仙,而她緊緊抓住,不顧一切的抓住,不敢鬆手。 「我希望……」她聽見那清稚的女音說,用一種瞬間蒼老的聲音,「我希望自己一下子就到了六十歲,人世間該吃的苦都已經吃完了,只需要最後靜靜的等待死亡。」 「不,你應該先等待十六歲。」白衣人在前方回過頭,分明看不清容顏,卻能鮮明的感覺出,他的眼神很溫柔,「十六歲時,我會娶你。」 她的心悸顫了幾下,滿是驚喜,開始微笑、展齒笑、彎眉笑,很雀躍的笑,然後朝他跑過去:「這是你說的,你說過的話,一定要算數!不許抵賴哦!」 光圈變大了,重重黑霧慢慢散去,顯露出那人完整的模樣,她抓住他的手,將他轉過身來,說道:「那我就等十六歲,十六歲時你……」 聲音戛然而止。 亮光映在那人臉上,眉眼彎彎,笑得深情,卻不是他。 那人開口,聲線撩人,「沒有錯啊,朕娶了十六歲的你,朕沒有食言。」 她驚嚇的連連後退,卻被他一把攬回,頭貼著頭,鼻對著鼻,近在能感應到彼此呼吸的距離。「不僅如此,」那人說著,從身後取出一個金燦燦的皇冠,不由分說的戴到她的頭上,「朕還要封你為後。曦禾,你將是璧國之後。」 那金冠沉的就像山一樣,重重地壓了下來。她發出淒厲的叫聲,豁然驚醒—— 夜涼如水,宮燈暗淡,空氣裡,有著冰麝龍涎的香氣,糜爛而芬甜。 曦禾抱著柔軟的絲被,瞳孔渙散,好一陣子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等她最終想起這裡是寶華宮,而她正躺在自己的象牙床上時,便又發出一聲尖叫,跳下床,發了瘋似的沖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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