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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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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耳中聽哥哥又道:「無論如何,這結局總算不錯——薛懷已死,心患已除,皇上不日即將歸朝,屆時,馬上就該輪到沉魚的婚事了。」 她心頭又是一顫,眼皮開始跳個不停,正在心神不寧之時,門外有丫頭敲門,聽聲音,正是握瑜:「三小姐,三小姐——」 「什麼事?」 「黃金婆來了,現在大廳中,夫人說,問你要不要過去也看一下。」 姜孝成走過去打開房門,笑道:「看什麼東西?」 握瑜抿唇笑道:「當然是看黃曆,挑黃道吉日啊。」 薑沉魚面上一紅,見父親和哥哥都望著自己,哥哥一臉戲謔的笑,而父親則目露殷盼,只得點頭道:「好,我去。」 到得大廳,果然見黃金婆一臉喜氣洋洋的坐在堂上,姜夫人聞聲轉過頭來,沖她微微一笑:「沉魚來了,快過來。」 薑沉魚上前一看,只見桌上攤著的黃曆上,畫了三個圈。 黃金婆在一旁解釋道:「早上我去了趟侯爺府,他們給出了這三個日子讓你們選,看看哪個最方便。這三個都是好日子,分明在四月初七、五月十五和七月廿三。依我婆子的意見,趕早不趕晚,正趕上皇上打了勝仗,趁這股喜氣把婚事給辦了得了。就在四月初七吧,離現在還有二十天,完全來的及送禮書禮燭禮炮。」 姜夫人點頭道:「我也中意這天……沉魚,你的意思呢?」 薑沉魚垂頭道:「但憑母親做主。」 姜夫人笑道:「那好,那就勞煩黃金婆帶信回去,就說,我們選四月初七這天。」 「我這就去!」黃金婆喜滋滋地告辭。 待她走後,懷瑾、握瑜兩個丫頭便上前笑著行禮道:「給小姐賀喜了,給夫人賀喜了!」 「嘴甜。」姜夫人笑呵呵的打賞了兩個丫頭,回身見薑沉魚面色凝鬱若有所思,便推了她一把道:「想什麼呢,這麼大喜的事情,怎麼是這幅表情?」 薑沉魚低聲道:「娘……我有點害怕……」 姜夫人攬住她,走到窗前道:「傻孩子,怕什麼呀?女孩子家,總是要嫁人的啊,而且那樣的好人家,那樣的好夫婿,求都求不來的好姻緣,你怕什麼?」 「我怕……」也許是母親的聲音太溫柔,又也許是窗外初蕾新綻的景色太美麗,薑沉魚放任柔軟的情緒將自己絲絲縷縷的沉浸,說出最真心的話語,「我怕公子娶了我,是禍不是福。」 姜夫人一怔:「什麼?」 「因為我是姜家的女兒。」薑沉魚在說這句話時,臉上有著悲傷的神情,那悲傷很淡,卻又死死縈繞,揮抹不去,「若是此次聯姻真能使姜姬兩家同榮並欣也就罷了,否則,一旦兩家起衝突時,我怕,我會犧牲公子選娘家。」就像她這次故意留下薛采牽制他一樣,用他的前程來成全薑家的前程。這種事情,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無數次。 她很害怕,她會一次又一次的站在家族這邊,選擇背棄他,背棄她所引以為傲的愛情。 「怎麼會呢?」姜夫人寬慰道,「聯姻本就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你成了他的妻子後,他和你爹只會更加同心協力的輔佐皇上,怎麼會起衝突呢?別多想了,你啊,放寬心,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的,還不如想想怎麼當個最美的新娘。」 娘什麼都不知道……薑沉魚悲哀的想,娘親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即使親如母女,也無法做到真正同心。她的心事娘不理解,而娘的安慰對她來說亦毫無作用。 人人都說薑沉魚脾氣好,但是,為什麼她卻一個知己好友都沒有呢?是不是因為……她的心藏的太深了,不敢也不肯對別人流露呢?那麼,公子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公子有門客三千,侍從無數,但是,他也沒有朋友啊…… 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薑沉魚凝望著那些雨絲,輕聲道:「下雨了……這算冬雨,還是春雨?」 姜夫人笑道:「現在都三月了,這當然要算是春雨啊。今年的春天來的比往年都要早呢。」 「那麼……」薑沉魚喃喃道:「這場雨過後,杏花和梨花便要開了吧……」 「嗯?應該會開吧……怎麼忽然問這個?」 薑沉魚唇角上揚,這回可是真正的笑了,「我和公子約好了一起去賞花。」 姜夫人先是一愣,繼而也跟著笑道:「噢?是嗎?呵呵,不錯哦……」 旁邊握瑜睜大眼睛道:「小姐和侯爺就要大婚了,人說未婚夫妻婚前不能見面的呀,否則不吉利的……哎喲!」話未說完,被懷瑾狠拍了一記。 姜夫人和藹的看著女兒,柔聲說:「去吧。只要你覺得高興,而且一年一度,也屬難得的機會。」 「嗯。」薑沉魚又是嫣然一笑,內疚與不安在這一瞬轉化成了滿滿的期待。沒有關係,她想,就算這世上無一人是她的知己,也沒有關係。因為,她有公子。就算她和公子都是一樣寂寞沒有朋友的人,但是,因為有了彼此,就不會再感到孤單。 所以,她們兩個人,是命中註定要在一起的。 她一定要堅信這一點。 薑沉魚深吸口氣,再緩緩的吐出去,雙瞳一片清澈。 而窗外,嬌姿妍態的梨樹,正沐浴在圖璧四年的第一場春雨中,繁複的枝幹上悄然綻出了點點花骨朵,白雪般皓潔,巧笑般明媚。 正如姜夫人所說的那樣,不久便盛開了。 而當梨花最是燦爛時,天子大軍得勝歸來,班師回朝—— 這一日,薑沉魚正留在嘉甯宮中同姐姐一起吃飯,宮女來報道,淇奧侯將薛采送過來了,說是奉皇上之命,讓他同薛茗見個面。 得到薑畫月的允可後,兩名宮人領著薛采進來,見到堂下站著的那個小人之時,薑沉魚心中不禁一酸,她回想起了初見薛采時的情形。彼時少年權貴,有著天下孩童皆所不及的春風得意,乘鸞駕,戴金翎,佩稀世之璧,敢馬前斥妃,敢殿前濺血,眉梢眼角,盡是逼人的驕傲。而今,卻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粗衣麻鞋,一張小臉黯淡無光。 他垂著頭站在那裡,低眉斂目,毫無生氣。 薑畫月道:「我這邊還有點事,要不沉魚你陪他去吧。」 薑沉魚領了旨,走過去將一隻手伸到薛采面前,薛采抬頭看了她一眼,烏黑的眼睛裡沒有情緒。 薑沉魚沖他微微一笑,目帶鼓勵。薛采的眼神閃動了一下,卻退後一步,躬身道:「薛采是奴,不敢執小姐之手。」 薑沉魚一怔,再也說不出話來。那個在寵妃前敢揚鞭說「區區雀座,安敢抗鳳駕乎」的孩子,那個在國主前亦傲立說「吾乃人中璧」的孩子,此時此刻,卻在她面前說「薛采是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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