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五九


  「我來抱吧,聽說月子裡的女人抱孩子容易胳膊疼。」他把孩子接過去小心地抱著。

  「你得托著他的頭。」

  「怎麼托?」我一招手,他靠了過來,「這樣……」我給他比畫了一下,「小孩子脖子軟,不托著不行的。」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後看看我,我點點頭,他咯咯地笑了,「兒子,你爹爹抱著你了。哈哈哈……你是你爹抱著的第二個人,第一個人是你娘。」

  我的臉色黯淡下來。

  「娘子,咱們兒子的名字取好了。」他興沖沖地說,「名欽寬,字越己,怎麼樣?是我攛掇老爺子取的,還不錯吧?」

  「哪幾個字?」

  「欽慕的欽,寬闊的寬,越過的越,自己的己。」

  我思索著這個名字,不說話。他抱著孩子靠了過來,「王荊文公有一篇名文叫《原過》,娘子知道吧?」

  王安石的《原過》,天有過乎,有之。地有過乎,有之。人介於天地之間,則固不能無過。孔子曰勿憚改過。

  「人這一輩子,最難越過的,就是自己。」楊騁風悠悠地說,「要想幸福,就得把心放寬,把眼界放寬,越過自己,越過種種……」

  我靜靜地聽著,是,人這一輩子,最難越過的就是自己。

  「我現在也覺得以前做錯了。有了你,有了小越己,我覺得我有了家,覺得……這就是幸福。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我們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的目光越過他,茫然地盯著牆壁——家?幸福?

  他靠近我,「原諒我了吧?我們……重新開始?」

  我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他一臉的誠意。原諒他?

  忽然,我腦中躥出一個念頭,「這……是不是你早就想好的?」

  他怔了怔,「娘子,我……」

  「我問你是不是?」

  他垂下了頭。

  「你是不是給我下了藥,然後你……」我早就覺得奇怪,論日子,這孩子怎麼都不像是我盡「娘子的義務」時的產物,我現在明白了到底為什麼不對勁兒,「你從一開始就計劃好要用這個孩子來拴住我?」我絕望了,這輩子就要和他拴在一塊兒了?我一點兒希望都沒有了?

  「娘子,我……」

  「誰是你的娘子!」我吼了起來。

  「好好好,不是,不是,你別哭。人說坐月子哭對眼睛不好的,你別生我的氣,你心事重,老睡不好,什麼人也不能那樣熬著,我是讓郎中開了點兒藥……」

  「你能不能別裝?敢作敢當你也算個人!」我怎麼就遇上了這種人!我希望他馬上在我眼前消失,馬上!

  「你別哭,我們今天不說這個了。」他有點兒慌了。

  小孩兒哭了,沖淡了屋內緊張的氣氛,楊騁風趕快掀開包袱,尿布上有一小團黑色的胎糞。他又要叫翠環,我卻揚揚手,「把那塊尿布拿來!」在他驚訝的目光中,我拎著孩子的小腿兒往上一提,抽出髒尿布,另一隻手換上乾淨的尿布鋪好。

  「這……拎不壞?不會脫臼?」

  「不會,都這麼換的。」前世我家有兩個小外甥,我不知換了多少次尿布。

  重新包好,小越己不哭了。越己,我也覺得很好聽。是的,人這一輩子,最難越過的就是自己,希望他能越過自己吧。

  第七十章 角鬥

  越己是個能鬧騰的孩子,睡一會兒醒一會兒,餵奶遲了一點兒就要哭,鬧得我白天晚上都不能睡。

  楊騁風常常半夜被他吵醒,然後皺起眉頭捏他的小手,「小傢伙,這麼能鬧騰,像誰?」像你!我心想,一點兒都不省事!

  「娘子,小傢伙太能鬧了,要不要送到奶媽那裡去?我看你也瘦了很多。」

  還不是你讓我吃蝦吃的!再說喂孩子哪有不累的。我不語,只靜靜地抱著越己哄著,他在旁邊看著,有時嘿嘿地笑,「娘子,你對越己真是好,你對他好,我就高興。」越己是我兒子,對他好,不是因為你。

  有了孩子的日子過得更快了,雖然很累,但看著小越己一天天地長大,我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幸福感。我常常對著他的小鼻子小眼睛,一看就是半天。看多了,甚至覺得大人的臉太大,很醜。

  越己要百歲了,頭一天晚上兩人上了床,楊騁風說:「明天,你去吧,衣服我讓人做了。」

  「不去。」

  「去吧,有很多人,讓他們見見你。」

  「不去。」

  「去吧。我讓人接了我爹娘,你去拜個安?」我不吭氣,他歎了一聲,各自無言。

  楊騁風請了很多人,我在屋子裡都聽得見吵鬧聲。真不嫌累,反正我不去!楊騁風打發人把孩子抱到前面,大家看了一陣兒,又打發人送了回來。

  「娘子,我爹娘給了越己一個項圈,人說這是長命鎖,來,給他戴上!」等外面安靜了一些,楊騁風一身喜氣地進來了。

  我見越己正睡著,「等等吧,孩子睡覺金貴,什麼時候不能戴。」

  他湊上去看看,輕輕地點了點越己的臉,「小傢伙,娘疼你,爹也疼你,爹也疼娘,你要快點兒長大。」

  我板著臉不說話。

  楊騁風湊了過來,「聽奶媽說孩子要哭一百天,起初我不信,果然,現在真不哭了。小傢伙,可折騰死你娘嘍。」他抱起了越己,越己又抓緊時間哭了起來。

  「喲喲,剛說你不哭,卻又哭了起來,你還真長臉啊。」楊騁風也學我一邊拍著孩子一邊說,「阿公阿婆來了,你要是會說話,就要你娘給阿公阿婆晨昏定省去。」

  我轉過身去,別變著法子敲杠子給我聽,嫌吵!

  他俯下身看了一陣兒越己,又直起腰來,「司杏,爹和娘今天問起你了,他們說,你……」

  我冷冷地說:「楊家的所有人和我無關,我只是越己的娘。」

  「司杏,別倔了,越己姓楊,你能和他無關嗎?」

  我被他堵得接不上話來,硬撐著說:「我只和越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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