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四一


  我被他誇得不好意思,又扯了幾句,我說出自己的想法,「先生,少爺也醒了,店裡也該開業了吧?」

  林先生點點頭,「姑娘說的是,不過依老朽看,眼下忙不過來,不如先一心一意養好少爺再說。」

  他說得對,我點點頭,說出另一件事,「先生,少爺的事,我們還查不查了?」

  林先生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姑娘的心老朽明白,但老朽以為既然已將人送還,他們必有不得已的緣由,或者不想『網破』。既然這樣,還不如讓著點兒罷了,免得逼得太狠,倒是我們魚死網破了。」

  我想了想,「道理是這麼說,可這口氣我咽不下去,少爺好好一個人,瞧給他們弄得!」

  林先生笑了,「姑娘有這份兒心,想必少爺聽見了會很歡喜。不過,與人鬥氣向來不是聰明人所為,姑娘此等頭腦,我不必再說了吧。」

  我又有些不好意思,「林先生老是誇我,我是最笨最蠢的。」

  林先生笑了,「姑娘也不必謙虛,姑娘做小車、踢馬球、談鵝湖之會時,老朽便知你絕非庸人。有些事,還望姑娘不要太聰明,該糊塗時得糊塗。」

  該糊塗時得糊塗,我不解地望著他,他又拈須笑了,「姑娘也把這句當做『該糊塗時得糊塗』吧。」

  心情都好,言談甚歡,兩人又聊了幾句,我送他出去,回來再看看君聞書,他還在睡,我在旁邊守了一會兒,模模糊糊地打起盹來。

  頭突然跌了下來,把我嚇醒了,見他早醒了,正睜大眼睛看著我,眼神裡有歉意。

  我搓了把臉,「你醒了,渴不渴?」我起身摸摸甑,還有餘熱。宋代已經有類似於暖水瓶的甕,保溫效果比暖水瓶差,但已經很不錯了。

  我倒了碗湯端過去,他又轉動著眼珠子,「不喝?喝點兒吧,好得快。」他看看湯,又看看我,「沒事兒,不涼,真的,不信你試試。」他左右轉著眼珠子,看看湯又看看我。我有些莫名其妙,湯……我……哦!「你是讓我喝?」他快速眨眨眼。「不用,還有呢,你先喝,喝完我再喝。」他又開始轉眼珠子,倔脾氣上來了。

  我一飲而盡,然後撇撇嘴,「不就一碗湯嗎,金貴成這樣!家裡有的是。」我驚覺自己用了「家」這個字,他笑了。家,這是家?

  晚上,我最後一次給他喂了湯,侍候他淨了手,都安頓好了,我給他蓋好被子,「睡吧。」我退到旁邊的床上。

  他看著我,又看了看他的旁邊。我搖搖頭,「不行,你醒了,就不能那樣了。」他的眼睛裡充滿疑問,「別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醒了,我們就不能那樣了。」我堅定地搖著頭。他的眼睛裡現出悲哀,很可憐,我幾乎要心軟了,起來要給他放帳子,他又開始左右轉眼珠子。

  「幹什麼?」他盯著帳子,「不讓放?」他眨眨眼,我停下手,退了回去,「好,睡吧。」他再一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旁邊,我還是堅定地搖搖頭,他失望了,有點兒撅嘴,過了一會兒,又戀戀不捨地看看我,眨眨眼睛。

  「好,那就睡吧,明早見啊。」我吹了燈,黑暗中仍能辨出他帳子的顏色,我盯著看了一會兒,唉,沒有他在旁邊,還真是有點兒冷。我閉上眼睛,磨蹭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爬起床,侍候好君聞書後我就開始收拾屋子。多少日子了,亂得不成樣子,看著都有一股衰亡之氣。我不停地打掃著,感覺君聞書的眼睛追著我轉。有時我也轉過身來對他笑笑,他也對我展顏一笑。我一改以前不採花的習慣,找了一隻大花瓶,裡面插滿了各種顏色的鮮花,放在他床頭,一進屋子,就有一股清香。

  君夫人每天過來一趟,她一來我便出去,這不是君聞書需要照顧的時候,我也不能亂了規矩。她看我的眼神也不似以前那麼有敵意了,偶爾也對我笑笑,讓我受寵若驚。

  君聞書好得不慢,幾天後就慢慢地能動了。我後來才尋思過來,他不能動,可能是因為體虛沒力氣。但他為什麼不能說話,我卻一直沒想明白。

  我每天定時定點給他按摩手腳心,次數多了,也習慣了,便不要求他閉眼睛了。他的眼中一如既往地充滿溫柔和感激,我則是笑笑。

  他醒了,我也有精神了,除了照顧他,閑下來就念《太平廣記》給他解悶。《太平廣記》是宋代的一本大書,可以說是宋代之前的小說的總集,裡面盡是些神仙鬼怪的故事。我邊讀還邊表演,看得他很高興。這書其實是他看過的,沒幾天,我索性拋下《太平廣記》,給他講起了《西遊記》。

  四大名著中,我只對《西遊記》看得奇熟,讀了不下一百遍。前世家裡有一對雙胞胎外甥,兩個小孩兒最愛看的也是《西遊記》,看了動畫片看電視劇。我經過多次翻看,對《西遊記》印象深刻。即便過了這麼些年,其中的段子還能記得清楚。我手舞足蹈地給他講了起來,他也興致盎然地聽。我兩手比畫著講到豬八戒上了孫悟空的當去探路,一群妖精上前扯著他的胳膊要捉他,他還以為是施齋的,嘴裡不斷地說「不要急不要急,待我一家一家慢慢吃來」君聞書不出聲地大笑起來,笑得很開心。看著他的樣子,我心中一動,難道這便是「來從來處來,走向去處走」?

  我知道君家肯定有事,但林先生說了,該糊塗時得糊塗,我就不要想那麼多了吧,知道得多了有時反倒不好,平平安安地就行,無論誰都別再出事了。

  君聞書從能動開始就竭盡全力地想和我親熱。開始只是握握手,摸摸頭髮,我也不覺得什麼。慢慢地,他就想抱著我,我不願意他就做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病人最大,我不敢太違逆他。後來,他便吻起我來,我有點兒傻。

  第一次是這樣的:那天講完《西遊記》,我有點兒口幹,便跑去找水喝。水拿過來後,他伸出手來,我便遞給他。他左手接茶杯,右手抓著我的手腕輕輕一拉,我毫無防備地往前一撲,正好撲到他胸前。他把茶杯往旁邊一放,抱著我就啃了起來——我想那是最古樸的吻,毫無技巧,和上次一樣,就是啃了一陣兒,直到他滿意為止。饒是這樣,我當時也有些暈,渾身酸軟,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直到他放開我,我都傻呆呆的。我才發現他的臉也紅了,不敢看我。原來彼此彼此,君聞書也是一個很羞澀的人。

  後來,君聞書便經常幹這種事,趁我不注意就把我拉過去「啃」一陣兒。我老從書上看到什麼舌吻,一直沒搞懂到底是什麼。從幾次經驗來看,就是「啃」了。兩隻舌頭打一會兒架,互相糾纏一會兒,有時我還感到他的生理反應,兩個人都羞得不得了。

  兩世了,我從來沒和男人如此親密過,君聞書更不用提了。在這方面,我們都純情得像中學生。

  我們還是分床睡。他病時為了照顧他,我已經見過他身體最隱秘的部位,並已經有些習慣了。但我就是接受不了和他同床,也不知是為什麼。也許,還沒到那時候吧!

  第六十三章 無相

  君聞書恢復語言功能後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也要吃。」

  那是六月底,我把從圓珠湖上摘的小荷葉插進花瓶,又洗好了枇杷放在水晶盤裡,轉身見他正捏著吃,我上前奪走,一邊說:「枇杷性寒,你不能吃,這是我的。」結果,他在後面說了一句:「我也要吃。」

  當時,我們都驚呆了。

  我看看手中的盤子,給他送回去。他也只是一笑,低著頭又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個枇杷,才試探著叫了聲,「司杏……」

  我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這一聲,我像等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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