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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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麼?所以我說,這個世界不能讓想幹什麼的人去幹什麼。」 我不知道再該怎麼說。也許對君聞書來說,去經營一家布店,確實情非所願。我想寬慰他:「少爺,你也不必這樣,其實,不像你想的那樣。布店也很有意思,和你讀書不衝突的。」 他把臉轉過來,「我不想去收,我不懂,也不……敢。」 「不懂怕什麼,少爺,有老爺教你呀。」 他眼上出現一絲譏誚,「他?他教我什麼?我用他教?」 我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人家的家事,我一個下人,畢竟不是他的朋友,論規矩,不能刨根問底,仍只站著。 他又轉過去:「我不想收,可是,我是……君家的兒子。」 一家布店,有這麼複雜嗎?他現在不管,將來也不管麼?不是早晚的事麼?至於搞的這麼複雜嗎?我心裡疑惑,卻不敢多言。 他也不說話了,抽出一支毛筆,在紙上塗了起來,我便也繼續回到工作臺了。我悄悄的把信掖在桌上的一堆書紙裡,順手翻看昨天書肆送來的新書,準備進行歸類。有時,我也便偷偷的瞄瞄他,卻見他依舊拿著筆不知在劃的什麼。這一次,我正瞧著,他突然也轉過頭來,看個正著,嚇的我又趕緊轉了過去。 「司杏,你過來。」他平靜的說。我放下書,離他有一尺遠。 他又不說話了,半晌幽幽的說,「大戶人家有大戶人家的難處,你的……那位朋友,其實比我有福。」我不敢說話,不知他想說什麼。 他停了停,手上的毛筆仍然在劃著,似乎來來往往的,總在寫一個「水」字。他抬起頭,見我在瞧紙,卻是一笑,「水是這世上至柔至剛之物,只可惜,」他又黯了下去,「水無法選擇流的地勢。」 「司杏,」他突然又一振,「你幫幫我吧。」 我吃驚的望著他,他卻仍盯著紙,「我是君家的兒子,沒有別的選擇。我不在乎君家有多興,但也不能看著君家敗。所以,無論我願不願意,我都要出來接,而且,一定要接成功。」 這麼嚴重?他爹都不行的話,他出來能接什麼?一個書齋裡的書生? 我覺得我需要表個態,於是我說,「奴婢愚笨,不知少爺需要司杏做什麼?儘管吩咐。」 君聞書住了筆,用大拇指抵著筆頭,用力撥弄了半日,卻輕輕的說:「我們一起去接那布店可好?有你作伴幫我,我心裡就安穩些。」 我在心裡轉了轉,參與宋代布店的經營,倒勾起了我的職業好奇心——再怎麼說,上一世,我也是職業女性,而且是要強的職業女性,我不怵幫他這檔子事,只是,我一個下人,參與這樣的事,未免輕狂了些。傳出去,別說外頭怎麼說,就是君府,焉能落個好?君聞書那爹媽,又怎麼可能?我本已經屬於「罪惡深重」之人,別最後惹火燒身。 主意未定,我便不語。君聞書卻望著我,言辭懇切的叫了聲:「司杏!」 我笑了,「少爺別急。承少爺看得起,不嫌司杏愚笨。少爺于司杏有恩,司杏不敢不報。只是少爺,司杏不明白,這事,緣何要司杏來摻和?司杏又不懂,老爺、夫人都是少爺至親,又對店裡的生意更熟,少爺想讓司杏做什麼?」 君聞書一搖頭,「我爹我不想指望他,否則也不必來接這店了。我娘呢,卻是指望不上,她只是家裡行,外頭的事,沒什麼主見。我也無人可依了。你麼,雖然現在也不懂,但你若想學,必能想出辦法來——這書庫便是例子。」 「少爺,這東西與書庫不同,書庫是只要弄清楚就有了條理,其他的便好辦了。做生意,裡面的道道卻是不少。」我插言道。 「現今,也不能管什麼同不同了,我也不會,我們便像讀書那般慢慢學來。我想,總會有辦法的。」 話說到這兒,我也便不能再說什麼了。無論我將來能否從君夫人手底下逃出來,君聞書確實於我有恩,幫幫他,也實是應該。而且,君聞書這樣一個孩子也怪可憐的,父母姐姐指望不上,只自己一個人,不容易。不過,他為何這麼著急接那布店,又為何不指望他爹呢?這個,當然不是我能問的,我能做的,只是行了一禮,「聽少爺吩咐。只是,司杏是一個下人,只能做做雜事。」 君聞書看了我一會兒,歎了一口氣:「司杏,不要緊,我不會害你的,不教夫人知道。」 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這利害關係,看的果然透。不過,他說的這麼直白,我便也不好意思了,「司杏不敢,聽少爺吩咐。」 「那你便說,我們該從何處下手?」 我又在心裡想,他才十六歲,原來只是讀書,生意場上的事懂得確實不多,看他那樣子,我也於心不太忍。可是,我到底和他說到什麼程度?人家家裡的事,我也不真的十分懂,真要說錯了,我這一點安生之地就全沒了。我想說不知、聽少爺安排之類的話,可看他那誠心的樣子,又覺得不太厚道,想了一想,我便說:「司杏淺薄,不過覺得,萬事總有一個頭兒,譬如看書,總會有入門處,摸到入門處,便是好了。」 他點點頭,「你說的倒是極對,可是,哪裡是我們的入門處?」 我便又躊躇了一會兒,「這個,司杏確實不敢說,因為司杏對外頭的事也隔膜的很。少爺覺得呢?」 「我也不懂,所以,才不知如何下手。」 我是相信君聞書真的不懂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少爺,要不,看看賬?」 前世當中,我是從最底層做上去的,雖然沒到多麼高的級別,但我知道,一個公司的賬目便是他的全部歷史,正如讀史可以明鑒,看懂了賬,便是看懂了這個公司。一切的利害關係,全在這小小的賬本上。 君聞書點點頭,「我也想到了,我這便去拿了賬看。」他說完起了身,喊上侍槐,便走了,這速度,倒是把我驚了一下。 我們便這樣看起賬來。我原推脫了一次,一是想偷個懶;主要是這是君家的秘密,我不想摻和太多,省得將來拔不出身來。可君聞書說他一個人看著太枯燥,總得兩個人一起看,才有個商量。我捺不住好奇心,反正只是看看賬,又不是要我拋頭露臉的去經營,我索性只當學習了。 前世,我也考過一次CPA,考的是稅法和財管,稅法勉強可以,財管卻只考了四十多分,那個二叉樹模型,至今想想都膽寒。對於會計,我可以說是外行,雖然看不出來什麼貓膩,但最起碼,資產負責表我是看得懂的,總帳看一陣兒,也是能看點道道的。我覺得,我總不比君聞書差,也許,能當他個老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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