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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第二十一章 逃

  一夜風搖,一夜沒睡好,蕭靖江的信也沒看,我不得不承認,雖歷經兩世,已經死過一回,但當可能的災難來襲時,我還是不能超脫。人啊,可能就是這樣,未來的災難永遠都是最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面對的是什麼,而當災難真正來時,恐懼的心已經麻木了,心想,也不過如此。我現在就等著「也不過如此」的到來,所以,我仍然有些恐懼。

  早上起來,眼睛都是腫的,我對自己說,再不哭了,再不哭了,無論今天發生什麼,我都不哭了。我想做最壞的打算,但最壞的打算究竟是什麼,我不知道。前世的時候,大家總說,死都不怕還怕活麼?但作為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我不怕死的結果,而是怕怎麼樣去死。如果真的受淩辱,我可能還是選擇死吧。我也盡力往好處想,我不寄希望於下一世,上一世便是想著下一世重頭來過,結果來成現在這樣子。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努力,但如果真不行了,也就不行了,別怨,別怨。

  風吹來了,八月,已是秋天了,園裡有桂花香。人都說桂馥蘭熏,桂花真的很香,我在一棵桂花樹前站下,心潮湧動,「草木無情,有時飄零。」我們仿佛是這世上最靈長的動物,可是,一輪又一輪,倒只有桂花站在這年年相似的秋風中。

  我還是按時趕到書房,奇怪的是,君聞書今天並沒有來,侍槐也不在。我悄悄的尋了鋤桑,他說少爺早上吩咐讓林先生今天不用來了,侍槐這會兒正去林家的路上,我問怎麼了,他說不知道,聽侍槐說好像是不舒服,一早兒就沒起來。

  病了?我懷疑的想。昨天打我那精神好好的,怎麼就病了?鋤桑看了看我,「司杏,你的手怎麼了?今天臉色也不大好,你怎麼了?」我支吾過去,問他有沒有請過郎中,他說不知道,也沒人敢進去,都在等侍槐回來。

  自我來琅聲苑,這還是頭一回。真的病了?我倒躊躇起來。要不要去看看?我也是丫環?鋤桑也在一旁看著我,「司杏,要不你進去看看?平日你和少爺也比較近,就他那臥房,我都沒進去過。」

  我也不敢,他的臥房我倒進去過,可那是他不在的時候去收拾屋子,他在裡面的時候我還真沒去過,一個男人在那兒躺著,我進去?在前世,十四歲的男孩子不算什麼,可這宋朝,正經十五歲就可結婚呢,我一個女的……更何況——我昨天還以下犯上的打了他?!

  「二娘呢?」我問。鋤桑說,也不敢太驚動,恐夫人那邊知道,怕怪罪下來不好說。而且,少爺也囑咐著不要亂說。

  那怎麼辦?索性不管了,君家沒一個好人,得病也活該。再說,我自己的命運都不知怎麼著呢,還管他?讓他也受受苦,反正也死不了。我跑到書庫坐下,找了本小說準備鑽進去,不管天塌地陷,等著災難降臨。忽地看到桌上帶血的剪刀,又想起昨夜的事,再一扭頭,藥瓶和紗布還在他的書桌上擺著。罷了罷了,佛說以一念度人,看在他也曾為我包過手、總算有點善念的情分上,我便去看看吧。

  鋤桑正倚在君聞書的臥房門口,見我來了,立刻收正了身形,瞅著我,小聲說,「你要去看看麼?」我點點頭,想往裡走,又收了腳,回頭道:「你和我同去吧。」「我和你同去?為什麼?」「他終究是個男的。」我的臉有些紅了。「嗨,我沒見過你這樣的丫環,他是個男的,也是個少爺呀。你快去,我可不敢去,他平日不願我們進他的臥房。」我猶豫了一會兒,豁出去了,橫豎也不指望著有好日子過,要打便打,要罵便罵,早晚都得來,那就早一點兒面對吧。「鋤桑,他沒病倒好,若真病了,聽見我的聲音不對,你可得進來看看。」鋤桑答應了,我踮起腳尖,悄悄的往裡走。

  窗簾沒拉,屋裡很暗,君聞書正臉朝裡躺著,身上蓋著薄薄的石青絲緞涼被。他一動不動,睡著了?那究竟病沒病呢?我抓了抓頭,或許只是起遲了吧?是不是呢?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悄悄的去看看,只要他睡著,我便悄悄的出來,堅決不讓他發現。

  我悄悄的湊了上去。閉的眼睛,眉頭還是有些皺,呼吸好像有些沉重,真病了麼?我伸頭向房門口看看,侍槐怎麼還不回來?他到底是不是病了?我又轉了頭看著他,我可不敢伸手試,萬一把他弄醒了,肯定是罪上加罪了。我想了想,有氣兒就行,我還是先出去為妙,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侍槐也快回來了吧。我又看了他一眼,正準備縮頭回去,提著腳跟跑出來,他卻睜了眼,轉了頭過來,看見我,有些驚訝的說,「你怎麼在這兒?我還當是侍槐。」

  完了,他沒病,我更說不清了。我趕快往後退了幾步,小聲說:「鋤桑說您沒起,怕是不舒服,他從來沒進過你的臥房,怕進來惹你生氣,就讓我進來看看。」我越說聲音越小,後面的,都不知君聞書聽沒聽到。

  他漠然的說:「你不是恨我麼?我病或不病,和你有什麼相干?」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好心好意的。我不吭氣,只施了一禮,「少爺即是好著,奴婢就先下去了。」

  「站著,」他欠起了身,「既是來了,侍候我起來吧。」

  什麼?我侍候你起來?不,我不當貼身丫環。我站著不動,一徑望著他,「少爺,奴婢一向笨,侍槐就回來了,我去叫他。」我拔腿就要往外走,後面又有話了,「難道我還吩咐不動你麼?」

  我皺了皺眉,好大的火藥味兒,找茬是吧?我不聲不響的退回去,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即使是像我這種已經死了一次的人,我也不想和君聞書再起正面衝突,我默默的走過去,站在旁邊,也不知該怎麼弄。

  他掀了被子坐起來,我別過臉去。「你做什麼?不去拿衣服?!」我張望了一下,衣服在前面掛的,我拿了,低著頭遞給他。好半天沒人接,又怎麼了?我疑惑的抬起了頭,他就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幹什麼?你的衣服!我們這麼互相瞪著,他皺了眉,「你看著我幹什麼?過來給我穿上」君聞書,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也是個女的,兩世都連男人的手也沒牽過,給你穿衣服?我按了按火氣,在心裡提醒自己是丫環,反正他也穿著衣服,我也是二十一世紀來的人,不算太離譜。

  我不看他,走過去,站在他身邊,他卻手一動,解了衣服,我往後一跳,盯著他的臉,問:「你幹什麼?」

  他也似極不耐煩,「換衣服,難道你讓我穿著睡衣再套外衣麼?」原來如此,是呢,上一世我也要穿睡衣的,到了這一世,我也便只能穿著中衣了。可是這,這……「少爺,奴婢從來沒學過這,只能做點粗活,還是讓侍槐來吧,他也該回來了。」我把衣服往旁邊一放,便要出門。

  「站住!」君聞書的聲音裡充滿了火氣,「今天若是走出這門,你,你,你看我不……」他沒有說下去,聽著卻是氣極。

  我咬著牙站了下來,低著頭,「少爺有事請吩咐」

  一陣腳步,君聞書衣帶已寬,前襟敞著,一隻手抓了我的胳膊,兩眼冒火的盯著我,「好,我現在就吩咐你,過來給我穿衣裳!」

  君聞書想幹什麼?我冷冷的說:「少爺,我是下人,請自重。」

  「自重?你為了看他的信打了我一巴掌,你就記得你是下人了?君家的家法,對下人就那麼不經事?」君聞的語氣越來越逼人。

  一夜沒睡,我的神經也很緊張,他這一說,我的火又上來了,我使勁壓著,「請少爺放手。」「我讓你回來給我穿衣裳」「請少爺放手,」他仍然不動,我氣極了,「請少爺放手,我不想再動手第二次!」他的眼睛忽的銳利起來,居然扯著我往後拖。我也顧不得什麼了,用勁的甩著胳膊,大喝道,「你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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