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二八


  「沒人教,我們自己瞎玩的。」

  「哦?難道你們還是聰明絕頂、無師自通?」

  「真是我們自己瞎玩的,我沒進府的時候看見別人打過,覺得無非就是東一杆西一杆的,沒什麼神奇,也比較

  安靜,大家只是動動就是了。若真是太吵的,我們也不敢玩,別擾了少爺的清靜。」我陪著笑。

  「哼,」君聞書把茶碗往桌上一放,「這麼說來,倒是好事了?」

  我低著頭不敢回音兒,心裡暗暗的不服氣:打個馬球怎麼了?又沒拆你的房子毀你的東西,你至於這麼小題大作?

  「司杏,你入府時有沒有人告訴你君府家教嚴厲?」冷冰冰的。

  「回少爺,蒙夫人教誨,入府第一天既得知府裡規矩多、管得嚴。但司杏卻不知如何犯得府裡的規矩了?」

  「想來你是沒挨夠打了?」

  又提那檔子事,誰對不起誰?我的火起來了。我又一禮:「司杏愚鈍,蒙少爺指教,那件事情司杏哪裡做的不對了?」

  君聞書不答話,端起茶碗卻不喝,看了我,又拿著蓋碗輕輕的刮著浮在水面的茶沫,半晌,卻聽他收了剛才疾厲的口氣,慢慢的說:「司杏,你與鋤桑他們不同,你讀過書,自來琅聲苑,我沒虧你吧?」

  「沒有。」我乾脆的說。

  君聞書點點頭,「你既進了君家為下人,就要按君家的理兒辦,不是你錯或沒錯,你懂麼?」

  什麼意思?我翻了下眼皮。「少爺所說,可是指司杏為下人,必要以主子的好惡作為對錯的標準?」

  君聞書既未點頭,也未搖頭,只繼續刮著茶沫。

  一種屈辱湧上了胸口。好啊好,我真是受到了教訓,什麼古典,都是假的。在二十一世紀,人人平等,除非你要逢迎你的上司,否則你不必看任何人指鹿為馬的臉色。但現在……,我依然不想這麼快低頭。

  「少爺,您的話我明白了,作為下人,我們是不能忤著主子,而且我們都是粗人,不似您讀書多,但是,我不覺得打馬球有違家風或者有亂家規,總強於一堆人紮在一起談天說地的亂扯。」我儘量放緩聲調。

  君聞書驀的抬起頭,盯著我。君府的每一個人都染著沉沉的暮氣,君聞書也不例外。

  「少爺,我們幾個都是十上出頭的年紀,年青人多是好動,我們一不吵二不鬧更不禍害府裡,司杏不明白,怎麼就惹少爺不高興了?」鋤桑在後面不斷拉我,我不管,繼續說下去。

  「鋤桑,男女授受不親,你拉她做什麼?」我暈,這時候他居然還越得過我去顧及這種禮儀上的事?好一個沉悶古板的夫子!我站著,不知是該走出去拔掉馬球門,還是該繼續站在這裡。

  老半天,君聞書說「道理你也未嘗不懂,只是你不願意懂罷了。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這府裡,我也不是主子。」說罷,起身離開,留下我們幾個面面相覷。侍槐偷偷的過來低聲說:「你們還不快去把那球門拔了?」鋤桑幾個已經開始往外挪了,我不知該怎麼辦。如果這球門拔了,以後我們再也不能玩了,不是不能玩馬球,而是什麼都不能玩了,我們也要像君府裡的其他人一樣,死氣沉沉,我不願過那樣的日子。可是,這裡是君府,我只是君府的一個下人,能怎麼辦?我歎了口氣,鬱鬱的回到了我的工作臺。

  君聞書正在書房伏案寫著什麼,我無聲的經過他的身邊,他卻忽然說道:「你是不是很悶?」

  問我?我停下腳,不知他意指何處,想了想,我謹慎的說:「司杏不敢打擾少爺清靜。」

  君聞書頭也不回,手下不停,「馬球不能玩,但我准你寫信,只要你告訴我那人是你的什麼人。」

  寫信?他怎麼知道?我驚訝的望著他。

  「別站著了,去給我找本王弼注的《老子》來。」

  「哦」我輕輕的走開,抽出書來到他面前。「少爺,你真准我寫信?」

  「他是你什麼人?」原來君聞書只是在練字,並不是寫什麼東西。

  「是我一個結難的朋友。」

  「登州家裡的?」

  「不是,討飯時認識的。」

  「唔。」

  「少爺,我寫不多,一年只發幾封,報個平安罷了。」

  「幾封呢?」

  「這個……」我只是一說,哪裡知道幾封,你倒當真了?我盤算了一下,蕭靖江的爹爹是衙役,想必收信也

  不能太頻繁。我呢,一個下人,還是少寫點,免得招人眼,也免得君聞書不高興。「五封吧。」每季一封,留

  下一封當機動,該也夠了,在人手下,不能什麼都盡興兒。

  「五封可以,但你從此抄書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那個什麼幸筆了呢?」

  我的臉紅了。幸筆原是我怠工的產物,如今被人說破,自是不大好意思。「少爺如不嫌我毛筆字寫的難看,奴婢以後便不用了。」

  「好,我准了你。五封信。」我施禮道了謝,回到我的工作臺。

  五封信,一季一封,一季是三個月,省著點吧,有總比沒有好。況且,況且,誰知道人家有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也許根本沒有罷。我心裡一黯,唉,做丫環的……

  我又恢復了只有工作的日子,有時我會想君聞書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不讓我打馬球卻又允許我寫信?他是如何發現的?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名堂,對於第二個問題,答案只可能是他發現了我壓在桌上的地址。至於第一個問題,我想不明白,我看不出他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是想放長線釣大魚?還是仍然覺得我是青木香的下毒者,想順藤摸瓜,找出我外面的同謀?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