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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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靖江又推了回來,「不用,我一個男兒,以在外面,不行了總還有別的辦法可想,你一個在府裡的丫環,真到難了,叫天都難應。」 小包在我們之間推來推去,我急了,「你快拿著,再等二娘就回來了,看著我們這樣,還以為怎麼了呢。你若真有心,以後來看看我,真發了跡,幫我贖個身,也算是你做件徹底的善事了。」 蕭靖江愣了愣,默默把小包放回懷裡,兩眼望著我,我突然有一個念頭,「蕭公子,你那裡可寄得書信否?」 「書信?寄得呀,你忘了,我爹爹還是衙役呢。只是你怎麼寄?」 「好,你快把驛站名告訴我,只要有可能,我就想辦法給你寫信。」蕭靖江報了,我一遍一遍的在心裡默念著,唯恐忘了,這時李二娘進來了,我們又扯了幾句閒話,蕭靖江便起身告辭,李二娘千不舍萬不舍的送了他,我跟在後面,悄悄的對著蕭靖江做笑臉,做了個寫字的動作,他也向我眨眨眼睛,我和二娘站在風裡,一直看著他走得沒有了,才回轉。 「唉,走了。」二娘傷感的說,「我進府這麼多年,還沒人來看過我呢,頭一回。」我心裡的滋味並不比二娘好受,難為他還記得我,蕭靖江怕是這世上唯一一個還在關心我的人吧。我在心裡悄悄的默念著他的郵驛地址回到了琅聲苑。 君聞書並沒有問我去做什麼了,也許他認為我既是二娘的下手,便也不用問了吧。我一回書庫就把蕭靖江的地址抄了下來,壓在我工作臺上那堆紙的最下面,我能給蕭靖江寫信了! 要寫信,先要解決幾個問題,一是我怎麼寄,二是我如何收,三是毛筆字。前兩個問題我一籌莫展,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機緣既不湊巧,也只好罷了。但第三個問題,我還是很努力的進行——糊弄君聞書,差不多就行了,但給蕭靖江寫信,我不希望他會笑我,我也想用毛筆好好寫個字,給他留個好印象呢,於是,我放棄了看書,抓緊時間練字。宋朝的印刷術雖已很發達,但手抄本的書還是不少,尤其是名家的集子,各自的字體還是保留的,我也不用找什麼字貼了,直接拿一個我看著對眼的練了起來。 我每天除了做事,就是頭也不抬的練字,以至於君聞書進來我都未曾發覺。但給君聞書抄書,我仍然還是用幸筆,並且儘量快速抄完,有幾次還因過於潦草而挨了他的說。私下裡,我瞅著機會問侍槐有沒有辦法幫我寄信收信,侍槐想了想說:「辦法倒也不是沒有,但你要寄一封可,若長期寄,恐怕就會被少爺知覺」原來他是想混在君府要寄的信中,偷偷的幫我寄。至於收信,侍槐沒有一點辦法,因為信有時是府裡的僕役直接送來的,萬一直接落入君聞書手中就完了。宋代不似現代郵政那麼發達,要寄信,不是派專人送,就是走驛站,只是官員走驛郵,而商人走驛驢。蕭靖江他爹只是個衙役,收信當不成問題,但要寄信,也不能太頻繁,君家寄信走的是商人用的驛驢,數量不成問題,但只能送到君家,不能送到我手裡。我沒有辦法了,但我還是加緊練字,也許會有轉機呢。 我對工作越來越熟悉了,並把書架按格編號,將所收之已編上目錄,君聞書也逐漸熟悉了我放書的規律,有時我不在,他自己便去翻目錄,按圖所驥,估計沒遇到什麼問題,至少從來沒因此訓我什麼。我的閒時間越來越多,無事的時候,我便跟鋤桑他們幾個亂扯,三個小毛頭很快就對我臣服,尊稱我為老大。對此侍槐很不服,可他有事無事都要跟著君聞書,平日又一副軍事秘密不可洩露的樣子,府裡的事也不和我們說,於是,在三個小毛頭的心裡,我老大的地位越發穩固起來。有一天,我實在無聊,便動員他們三個打馬球。馬球我只在小時候見到人家打過,跟我們現在的高爾夫差不多,只是不似高爾夫需高低不平的地勢,而只要平地,地上設又矮很窄的門,球杆也與高爾夫球杆類似,將球射入球門者為勝。 我選擇馬球也是有原因的:馬球和現代的高爾夫一樣,比較靜,不像別的活動容易忘情的大叫,只要避開君聞書的眼睛,再不出聲,我們就是安全的。起初鋤桑他們不肯打,怕起了喧嘩被君聞書發現,幾經我動員,並施之以老大的威風,終於少年心性壓倒了對君聞書的恐懼,決定先試試。琅聲苑地方大,平地多,我們在正房的後面插了幾個木棍釘的門,便裝模作樣的打了起來。我們這些土包子,誰都沒有打過馬球,純粹瞎打一氣,誰要瞎貓碰著死耗子的射個球進去,都要跳著高慶倖老半天,根本談不上什麼球技,但在這死氣沉沉的君府,我們能自由的跑動,自由的壓低噪子笑已經很不容易了。在這個時候,我們會忘掉我們為奴的身份,好像我們只是人,一群少年人,生活在明媚的藍天下。 侍槐起先對我們的活動很不屑一顧,我斷定他中君家的毒太深,我老覺得君家有一種衰腐之氣,人在裡面壓抑的很,不敢說話,不敢笑,我所見的每個主人都陰沉沉的,就連那十歲出頭的君聞書也整日如老頭子,我討厭這樣的日子。經不住我們的勸誘,侍槐打了幾杆,便成了我們的同僚,只是他得空的時候不多,不似我們,只要做好我們的事,應應卯,便可以打一陣兒,每日總有些可以覺得快樂的時光,日子過的終於有些滋味了,在我來到君家將要第三個年頭的時候。 就這樣,日子盡了,我一直沒能給蕭靖江寫成信,冬天眨眼就要到了,真快呢,我依然沒找到能給蕭靖江寄信的辦法,想想,我和引蘭、特別是聽荷也有兩年沒見了,不知她們都可好?我問過侍槐,他說君府大,三個園子隔的遠,又分了炊,無事君聞書也不讓他去停霞、澧歌,君聞書又整天窩在書房,他對府裡的事也隔膜的很,只是聽說二小姐的婚期就在明年春天,至於引蘭和聽荷,他也沒什麼消息。 冬意遲遲中,有時我坐在斗室中胡思亂想,君府就像一個大死潭,而君聞書,更是在這個死潭閉上門過日子,這家人,真看不透,難道我就要在這如死潭的地方生活一輩子?又要過年了,我又要長一歲了,我的將來又是如何呢?有時我笑我自己,上一世覺得路難行,為了逃避而夢想喝孟婆湯重新來過,真到了這一世,困難如當前,依然覺得壞,覺得沒有出路,那麼,怎麼樣才是我所謂的「好」呢?環視周遭,勝我的人當然有很多,但似我的也不少,大家都能好好的活下去,為什麼獨獨我,總覺得對生活不滿呢? 冬月初十,一場大雪,整個琅聲苑都是白的,瘦削的竹葉上盈滿了雪,倒顯的胖了,太湖石也圓乎乎的,落光葉子的槭樹仍然直挺著,在澈骨的風中,迎著湛藍的天。活著真好啊,我一臉笑容的進了書房。 君聞書今天著了一件湖青色的毛領緞面背心,裡頭是淡青色雲紋的絲棉袍,烏髮上只別著白玉簪,他的小烏龜依然忠實的趴在他下擺的右側,猛的一看,呵,還真有幾分公子的樣子,也是,這孩子,過了年就十五了,按照宋朝的習俗,該準備論親了。 「少爺早」我行了一禮。 「唔,」他抬眼望了我一下,「你今天笑的格外開心,甚事這麼高興?」 切,你這木頭,哪裡懂得本姑娘的徹悟,又哪裡能領略到這世間的大好風光。我一擺頭,「沒有,只是天氣好,心情就好罷了。」 「哦?」他又注意的看了一我眼,「今天林先生來,莫要忘了多準備些乾果,還有林先生喜歡的白毫。」 我應了一聲,便去做了準備。 林老頭兒來了,他們又在書房裡低談闊論,我無聊,便坐在窗前看鋤桑他們掃雪。雪很厚,年紀最小的栽桐面前的那一堆壘得都快有他高了,嘻嘻,我有主意了。瞅了個空兒,我過去,「少爺,外面雪大,不早點掃恐怕化了院子裡泥濘,我去幫幫鋤桑他們吧。」 君聞書轉過頭來,靜靜的說,「院子裡的事有鋤桑幾個小廝就行了,你一個丫環,去做什麼?還是在屋裡吧。」 我癟了癟嘴,死板板的君聞書,男啊女啊,就知道這個,你哪兒知道外面有多麼好玩,你非要去,於是我眼珠兒一轉,立刻又說:「少爺說的是,前幾天剛下過雪,這次雪下的大,倒是乾淨的,不如去把竹葉兒上的雪拂下來,留著化水也好泡茶喝。」 林先生是個茶迷,聽了我的話便說:「竹子本來就清,雪水泡茶,倒合著茶的意思了。」大約我從來沒這麼勤快,也從來沒做過這等細事,君聞書狐疑的看了看我,礙了林先生的話,也就同意了,只讓我小心,別摔著。 我一個高兒躥出了正房,哈哈,上當了吧君聞書。我得意的抱著甕出現在看榆的面前,跟他咬了陣耳朵,看榆點頭。鋤桑一邊幹活,一邊往這邊兒看,我掃了幾把雪,慢慢的又溜達向他,向他咬了陣耳朵,鋤桑也笑了,提著掃把往栽桐那邊去,不一會兒,栽桐先膽怯的看了看正房,然後露出小白牙。 院裡逐漸又露出地面,我三下五除二的往翁裡掃滿了雪,送到廂房。勒了勒束腰布,緊了緊鞋子,幾步就到了正房的後面,三個小毛頭早已集合完畢,眼前一個大雪堆。我一甩頭,四個人不約而同的開始扒雪、滾雪,做起了雪人。看榆非要給雪人的身上貼滿竹葉子,說是當衣服,鋤桑鬼頭多,折了幾棵掃帚枝插在雪人的鼻下當鬍子,栽桐傻乎乎的笑著,一會兒卻在雪人的下面摳出兩隻胖乎乎的腳來。晴朗的雪、滑稽的雪人使我們的心情大好,我兜了看榆一頭雪,鋤桑卻跟上來塞了我一脖子,四個人似銜了枚的士兵,裂著嘴卻不出笑聲的打起來了雪仗,雪地裡全是我們踏的印子,每個人都挨了個無數個雪球,摔了無數跤,一身的雪泥還樂哈哈的不覺疲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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