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四


  侍槐背著手,做出一副夫子相問我,到底要寄信給誰?我說你管,只是要寄就是了。引蘭立刻就打趣我:「莫非姐姐在外面還有個心上人?」我說哪裡,只不過自己在外面的一個朋友,當年若不是他,可能現在就死了,我把蕭靖江幫我的事簡略的講了一遍。引蘭聽的眼圈兒紅紅的,說來做下人的,都有些傷心事,大家都可憐。我安慰說不要緊,大家雖然背井離家,少小便失去父母的庇蔭,但大家只要互相幫助,情同手足,倒也不要緊。說得引蘭、侍槐也笑了。

  正說著,聽荷挑簾進來。引蘭立刻閉了嘴,將頭扭向一邊。聽荷見了怯生生的陪個禮說:「我來看看司杏姐姐。」

  引蘭冷冷的說:「你還好意思來,你看姐姐,都是你害的。」

  侍槐也站起來呵斥她:「聽荷你實在太過分了,那天我在場,聽得清清楚楚,你來報菜時明明沒有百合粥,為什麼非要說有?」

  聽荷撲通跪在那裡,忙不迭的說:「是聽荷錯了,是聽荷錯了。聽荷實在不該,害姐姐挨打了。」說著便哭了起來:「聽荷這幾日心裡很不安,若不是眠芍看得緊,聽荷早就來看姐姐了。」接著哭的更慘了,「聽荷知道是眠芍冤枉了姐姐,可是我實在怕她,有她在,我什麼也不敢說。那日的粥,確實是眠芍要喝的,因前一天晚上下單時她不在,我只問了小姐沒等她,她便找事,但我沒想到她居然找到廚房去。」

  哦,原來是這樣,我說這澧聲苑的飯每次比停霞苑的似乎要多一個人的,原來如此!聽荷跪在那裡繼續說:「我回去也挨了一頓打,眠芍怕二小姐聽了嫌煩,把我拖到竹林裡拿竹簽子紮我,還讓我不要出聲。」聽荷挽了袖子,上面血跡斑斑,讓人怵目驚心。

  引蘭說:「你也真夠窩囊的,眠芍欺負你,你就去告訴夫人、告訴二小姐,她欺負你你就受著?難道這君府還沒有說理了?你越是怕她,她越是囂張。瞧,那天若不是你怕事,眠芍也不會得逞,姐姐也不會挨打。」

  聽荷的淚更是止不住:「引蘭姐姐說的對,聽荷實在太窩囊。可姐姐們有所不知,眠芍是連二小姐也哄了,二小姐拿眠芍作心腹,天天只在老爺面前說眠芍的好話,老爺也越發的以為眠芍是了不得了。我們這些人粗口笨舌的,哪像她那麼會裝。別說是碗粥,即便是她把我打死了,我也是白死。聽荷小時被賣到君府,進了府沒過過一天安穩日子,活著實在也沒有意思,又累姐姐,聽荷實在也不想活了。」說罷放聲大哭。

  我和引蘭、侍槐三人互相看了看,我的心也酸了起來,過去扶起來了她:「聽荷,你快起來吧,大家都是下人,互相擔待些是應該的。我原也是不知,若是知道了,過去陪個不是就過去了,倒累你挨打。你莫要說那些喪氣的話了,什麼不想活了,我們聽荷是個小美人,將來還要配好人家呢。」

  聽荷哭的更凶了,「我哪裡還想配什麼好人家呢,只能活著離開眠芍就好了,我,我實在是活夠了。姐姐你不知,那天的粥眠芍是故意拿樣子樹威風的,因著夫人防她,又因為楊家公子來求親,她在耍腕子呢,你即便是陪了不是,也不會怎樣。一碗粥事小,眼前可要爭著一個人呢。」

  引蘭聽得眉毛倒豎:「呸,這個不要臉的,園子搶了,連親事也要搶,看看這天下,可有妹妹比姐姐先出閣?按理也不該我說,可這老爺也太順著她了。二小姐少年亡母怎麼了?那大小姐不也是君家的親骨肉?我就想不通這個理兒。我就回去和大小姐說,讓大小姐也去哭一哭、鬧一鬧。」

  聽荷臉都嚇白了,她轉向引蘭,忙著磕頭:「引蘭姐姐,求你千萬莫要說出去,要不我只有先死在這兒了。」

  我上去勸她,引蘭的臉也軟了,過去扶了她:「聽荷,你也別這麼灰心,二小姐早晚是要出嫁的,出了嫁,你就不用伺侯她了。」

  聽荷哭聲越發悲傷,說:「要死我早死了,我只是可憐我那不知死活的娘,也許在家還想著哪天我能回去看看她。可是,做人家的下人,這日子,我,我,還不如死了!」

  引蘭、侍槐各各眼圈發紅,我說:「聽荷,我們都沒有怪你。大家都是下人,你也別太看輕自己,在人屋簷下做事,活著都不容易,以後有事,大家都互相照應著,你別再哭了。」

  大家各自歎氣,房內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心酸。好半天,聽荷漸漸止住了哭聲,便又問我的傷。我的臉已經不怎麼疼了,腫也漸漸的消了,就是一臉的血瘀未褪盡,還是黑紫,一道一道的,反倒更可怕。胖子劉天天讓我敷蔥白泥也不見效,我索性也懶得弄了,加上我本來眉毛就粗,胖子劉便笑我裝鬼不用化妝,我自己對著水盆照照,還真像個夜叉似的。不用洗臉倒省事,只梳個頭就可以,反正這內廚房也沒什麼人來。二師傅宋九曾經頗為嚴肅的讓我注意形象,我則嘻笑對曰:認識我的,早已熟知我的形象,不用打扮。而不認識我的,陌生人一個,誰知道我是誰?宋九便搖著頭嘆息而去。聽荷看著我那一道道黑的臉,又哭了,為了不讓氣氛再暗淡下去,我故意說了些俏皮話,惹她們高興。

  聽荷雖然形容尚小,其實長的挺清秀,彎彎的柳葉眉,白裡透紅的皮膚,落起淚來,真如梨花帶雨,也是蠻可憐的孩子。四個人說了會兒話就散了,臨走聽荷還向我討了水洗臉,說是怕被眠芍看出來,又該說她是喪窯出來的,引蘭邀她去停霞苑擦點粉,聽荷不敢,怕被眠芍看見,擦了把臉一轉眼就不見了。

  引蘭的話真讓我開了眼,沒想到這君府爭來鬥去的還挺複雜,難為李二娘,她平時都是怎麼應對的。也是,眠芍再傻,也不至於惹到進府多年的李二娘,她也就拿我們這些小丫環做做樣子。不過,這二夫人的死因倒也真希奇,莫不是君老爺有什麼把柄在她手裡?我琢磨著,不得要領,閑著無聊,做飯的時候還早,就出了內廚房,繞到房後,往北走。

  內廚房位於君府的西北角,附近再無任何建築。雖進府也有大半年,我卻從來未出過內廚房,這裡人跡稀少,我雖頂著「黑頭」但確知這裡不會有人,也便慢慢的溜達起來。不遠處是一片樹林,雜七雜八的種了些樹,我順著林子往裡走。

  正不及盛春,草尚沒不及腳,早發的枝頭上挑著黃綠色的小葉子,十分清醒可人。陽光明媚,空氣中彌漫著花香、草香的混合味,偶爾有小鳥啁啾而過,讓我恍然覺得自己仿佛仍在登州家中。我在樹林裡越走越深,忽聽得有潺潺的水聲,便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好大的一株杏花。黑黑的樹幹虯在清澈的溪邊,一樹晶瑩的杏花,繁華若錦,偶爾風過,有些許的花瓣,交在透明的陽光裡,緩緩落下,打個旋兒,又順著水往下流。四周草尚未大長,樹也只有些小葉兒,仿佛都為了襯這一樹的杏花。溪水在腳下歡快的流著,舉目沿著溪往上看,原來我已經到了牆根。看這溪水流的方向,估計這就是琅聲苑的活水。我走過去,撫著樹幹,轉了好半天,讚歎這花樹的美,然後便守著樹坐了下來。四處靜悄悄的,我滿懷喜悅的看著這個地方,心想,這富麗精巧的君府,四處都是主子們的地方,這裡倒幽靜,也不見人來,索性就當成我的園子了。是園子,總要起名,我腦袋轉了轉,你們都取三字,俗,我非要和你們不一樣,起兩個字的,就叫做杏塢。既然是我的園子,就要收拾一下,我看見周圍有不少青石,在陽光下反著白,估計是當年壘牆剩下的,於是我動手清了雜草,將青石一一搬過來,壘在岸邊。

  弄著弄著,天色將晚,我擔心燒飯遲了,洗了手,開始往回去。我的方向感一向不明,這裡又僻靜,東走西走,就是找不到來時的路,陽光越來越淡,眼看要黑了,越急越有點慌。我站在原地想了想,我是從內廚房出來的,樹林是在內廚房後身,而內廚房在君府的西北角,這樣說,我只要一直背對著杏花往前走,總應該能出樹林。只要出了樹林,應該就不難尋著回內廚房的路。主意已定,我便信心十足的邁步前走。

  咦,這樹林,進來時沒覺得多遠,怎麼出去時要這半天?我東張西望的向前走著,天已然漸漸黑下來。正當我心慌意亂的摸索著向前走時,突然,橫空一把匕首架在我的頸上,一個冷冷的聲音低聲道:「快說,你家小姐房所在哪裡?」我當時就呆在那裡,嚇傻了。

  第七章 帶烏龜的少爺

  我不敢轉頭,仍然目視前方,卻拿眼睛覷著,餘光中,一個身影慢慢的轉過來。他見了我的臉,似乎自己也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手上的力道卻似更緊,我仍舊默不作聲。停了停,他又說起話來:「快說,你家小姐房所在哪裡?」

  我心裡轉了轉,他要做什麼?找君家的小姐?做什麼?看口氣,絕不是君府的人。若我說不知道,他肯定不信,況且,說不定他會加害於我……反正他也不認識我,不如說我也不是君府的罷了。想到這兒,我便言語囁嚅的說:「這位大俠,我不是君府之人。」

  「呸!什麼大俠?我乃堂堂一公子,哪裡是那種江湖落魄之人。你不是君府的?騙鬼。一個下人,不是君府的,卻敢在君府晃動!」

  「少爺,」我改了稱呼:「我確實不是君府的,我是想翻牆進來偷點東西。」我故意裝作戰戰兢兢的回答。

  「偷點東西?」他從鼻孔裡冷笑一聲「看來你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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