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一二〇


  良妃的身子並不牢靠,這是我知道的,只是大年下忽然這麼病倒,卻也奇怪。

  「你在良妃宮裡待過,這個時候,論理論情,都該去請安的。」胤祥見我並沒有要進宮的打算,只得提醒我。

  我聞言也只能點頭,其實我自然知道自己該去請安。只是顧忌卻實在太多了。

  雖然胤祥沒有提起,不過我也大概猜到了良妃病起,必然同八阿哥胤禩有關。複立太子在即,康熙急於要否定胤禩而肯定胤礽,恐怕會從各個方面打擊胤禩。

  我幾乎有些不敢去想了,胤禩身上,最不能同其他皇子,尤其是胤礽相比較的,大概就是他的出身了。

  眼前晃動著良妃纖細的身影,美麗得有些如夢如幻。我不知道康熙是不是真的愛過她,只是隱約地覺得,她是愛他的。但是她也是驕傲的,因此她可以承受所有人的冷眼,承受他的冷落,卻不能承受一句來自他的詆毀。

  只是,事實上,情況比我能想到的竟然還要糟糕。

  在儲秀宮裡,我遇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人,有多久呢?大約久到我已經將她從我的記憶中刨了出去。

  眼前的人,便是夕日的淩霜格格,今日的八福晉。只是,我卻已經沒辦法把她同我的記憶聯繫起來。

  還是一樣的嬌豔明媚,還是一樣的有些飛揚跋扈,只是,眼神裡,很多東西卻變了。

  起身告退時,她讓人意外地也站了起來,同我一起退出。

  「想不到我們有一天會這樣站在一起。」在儲秀宮門前,她與我並肩,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

  「是嗎?」我微笑,腳下微微停了停,同她錯開半步,才說,「八嫂沒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婉然!」她卻在身後叫住我,「今時今日,我們是一樣的了,我並不能怎樣你,又何必這樣急著走?」

  我只得站住,回身,面對她。

  「你很——幸福。」她的目光在我的臉上流連,卻只遲緩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八嫂難道不是嗎?」我反問,卻在話出口之後,瞧見她的臉色瞬間雪白一片。

  不是不後悔的,不過話已經出了口,後悔也難了。只是,看她的神色,又不似不幸福的樣子。

  「每個人心裡對幸福的理解都不同,大概是如人飲水吧。」她緩緩向前,仍舊與我並肩。

  如人飲水嗎?我暗歎,冷暖只有自己知道。只是當年那個飛揚跋扈的少女,卻真的變了,有些犀利,更多的,卻似一種無奈。

  「你知道良妃娘娘為什麼病得這樣重嗎?」出宮後,我們走到並排停的馬車前,她忽然問我。

  「天氣冷暖不定,偶然感染風寒。」我說,這是太醫的官方說法。

  「是嗎?這你也信了?難道你沒聽說?」淩霜用鼻子輕輕哼了一聲,說不出的譏誚。

  「難道不是嗎?」聽她這樣提起,我已經猜到了其中自有一番曲折的內情。既然她提起了話頭,必是準備告訴我,倒是不必太急於問她。

  「『胤禩乃縲絏罪人,其母又系賤族』,這就是皇上的原話。」淩霜忽然停住了腳,轉頭看我,「如果十三阿哥將來這麼說你和你的孩子,當然,你還沒有孩子,不過大概早晚會有吧,你會怎麼樣?」

  我一愣,只覺得寒氣自腳下洶湧而上。很冷,畢竟還是冬天呀,這風好像把心都凍住了似的。

  緩了緩神,淩霜已經走到了自家的馬車前,挺著胸,頭抬得高高的,一步一步上車。

  宮門口,一隊當值的侍衛正好走過,我也不理會,轉頭往自己的車前走。只是轉身間,一個有些熟悉的影子卻在眼前晃過,隨之而來的,是很清冷的目光。我下意識地轉身去看,卻又並沒有異常,只是聽到侍衛們的腳步整齊地經過。

  走到車前,我還是忍不住又回頭,在侍衛們的背影中,意外地發現了一個眼熟的,而我之所以眼熟,是因為那天他旋風般地騎上馬就跑,給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常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該是這個名字。只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和我,不,正確地說,和婉然,有什麼樣的親屬關係。

  其實回想一下,那天的情形有些混亂,不過關於這個常寧,我還真有些無從下手打聽的感覺。

  算了,操心的事情已經不少了,何必再自尋煩惱呢,我搖了搖頭,上車。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繞了個圈,買了蜜餞和幾樣小點心。這些東西,在小攤子上買,又便宜又好吃,比吩咐廚房做經濟實惠得多,最近一直喜歡這一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路過綢緞莊的時候,我又吩咐車停下來。過年的時候,也不過給胤祥做了一身衣服。眼見年過完了,天氣就要轉暖了,該是換夾衣的時候了。今年雖不同於以往,可也不該差得太遠才對。

  選好布料,出來時才發現天都黑了,女人的天性吧,看到可看的東西,就會流連一陣子。胤祥總是要等我一起吃飯的,今天一早出來,也不知他吃了晚飯沒有。

  從下午開始,北風就一直沒停過,這會兒,其間竟然夾雜了大片的雪花席捲而來。很多人家門前掛了燈,遠遠望去,昏黃的燈光,映著漫天的飛雪,卻有一種溫暖又蕭瑟的感覺湧上心頭。

  府門口還沒到,車夫卻忽然砰地跳了下去,我一愣,就聽見車夫說:「奴才給爺請安。」

  手一把掀起了簾子,觸目的就是胤祥的臉。他站在門前,紅絨頂的帽子上,卻掛了白白的一層,黑絨的披風上也是,而他就那樣站著,在這漫天風雪中,在府門前兩盞燈籠柔和的光亮下。

  「胤祥!」我叫他,一時也忘了車並沒有停穩,匆忙地起身就想跳下去。通常我喜歡這樣下車,感覺很爽快和乾淨,當然,不能讓胤祥看到。

  「婉然!」胤祥的驚呼讓我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微一猶豫,反而幾乎跌到車下,當然,不過眨眼的工夫,人就落入了胤祥的懷中。

  「你存心的,存心要嚇死我!」胤祥指控我。

  「沒有,是你嚇了我一跳,害我掉下來的。」我伸手環住胤祥的脖子,安心地把頭靠過去,可是頭上的釵子卻刮在了他的盤扣上。

  「有你這麼下車的嗎?」胤祥說,「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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