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八九


  我留神看了幾天,幾乎日日如此,不僅不能吃油膩的菜,甚至連奶酪的味道也受不了,她的反常,自然使我聯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懷孕。

  其實這宮廷裡,多的是母憑子貴的例子,原本懷孕,也是後宮裡眾多女人最期盼的事情,不過,海藍的事情,卻讓我覺得,透著古怪。

  如果孩子的父親是康熙,怎麼這些日子,卻沒有恩旨下來?再說就我的觀察,康熙對海藍也並不留意,他也不是少年人了,應該不會一時衝動吧。

  但是,如果孩子的父親不是康熙,那簡直就是災難了,後宮之中,只有皇帝一個男人,海藍又是怎麼會有別的男人的骨肉?

  懷揣著我的忐忑和不安,遲疑著該不該問問清楚,一晃又是幾天,海藍幹嘔的症狀,不但沒有減輕,反而發作越來越頻繁。

  在這樣下去,早晚會被人發現,於是這一日,我們吃飯的時候,恰好左右無人,看著她忍過幹嘔的痛苦之後,我低聲問:「海藍,說實話,你是不是懷孕了?」

  海藍似乎一震,卻也只是一震,之後便平靜的抬頭看著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真的?你打算怎麼辦?」我有些急了。

  「婉然,你是個好人,不過好人要想長命百歲,最好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她放下碗筷站起身來,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千萬別讓自己陷在這裡!」

  那天之後,海藍的名字如同她的人一般,奇跡的消失了,再沒有人提到過她的名字,她的位置也被一個叫梨妍的歲少女取代,而海藍的屋子,自然也住進了新人,只是,這一切的發生,快得仿佛只在轉瞬間,似乎只是一覺醒來,世界便已經翻天覆地的改變了似的。

  在我有些茫然覺得如同墜入噩夢中的時候,卻不知還有更可怕的風暴在後面。這次出巡塞外時,乾清宮隨扈的宮女和太監,除了在康熙身邊始終寸步不離的李德全之外,全部也在一夜間消失,而替補他們的新人,也在一夜之間就位。

  第二天是我當值的日子,看著殿上下許多全然陌生的面孔時,心裡才深深的湧起一種恐懼,恐懼的感覺。

  我無從知道海藍和那許多人的下場,他們匆匆消失,就如同從來不曾在這是世間出現過一般,不過其實他們的下場,又何需去打聽呢?與至高無上的皇權相比,他們的生命,實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可以碎裂得了無痕跡。

  而康熙,卻也在幾天之內,蒼老了許多,以前看他時,始終覺得他看起來,也不過是四十多歲的樣子,精神旺盛的,恐怕二十歲的小夥子也不如他,不過,短短幾天裡,我卻發覺,他迅速的衰老了,幾天的時間,于他如同幾年一般。

  不知是不是我的想像力太過豐富了,我總覺得,康熙對太子的態度,雖然看起來依舊是慈祥關愛,不過那慈祥和關愛,卻如同是硬塗上去的顏色一般,脆弱而且也容易剝落。

  似乎是在左證我的猜想,康熙開始無聲的疏遠這個他曾經最喜愛的兒子,有幾次太子來請安,康熙都推脫不見,這在過去,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不過奇怪的是,儘管康熙開始疏遠太子,不過太子來的,卻更加的勤了。

  開始我也點頭,原來這個傢伙還是很精明的,一發現風不對了,馬上就來,準備用真誠感動自己的父親,畢竟是父子嘛,無論是什麼事情,只要不危機江山社稷,總還是好商量的,然而,很快,我不得不收回自己的看法。

  那天估計他求見康熙又被拒絕了,一個人在廊下徘徊,我自外面經過,待到看見時,躲避已經來不及了,腳步聲很急促,一會,竟然停在了我身前。

  「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我蹲下身。

  「起來吧,你叫婉然是不是?我記得,你是叫婉然。」太子的聲音有些急噪。

  「奴婢是,不知太子有什麼吩咐。」我低著頭,頭上自然是黑線直冒,我可並不認為,被太子認識是一件什麼榮幸的事情。

  「本宮問你幾句話,你要老實回答,不然……」並不意外,他的聲音忽然陰沉了下去,不過如果口頭的恐嚇有用的話,還要書面的刑法做什麼。

  我無可無不可的低下頭,在他看來,估計是很害怕的樣子吧。

  「海藍呢?怎麼這幾天一直不見她?」這是太子的第一個問題,我恍然,難怪這些天,即使在康熙面前,他的眼睛也總不老實,要東張西望一番,竟然是為了海藍。

  「……」不過這個問題看起來我也沒辦法回答,我也不知道海藍去了哪裡,更不知道此刻,是該說不見了,還是說我不知道呢。

  「你沒有聽見嗎?狗奴才,本太子在問你,海藍去了哪裡?」此刻,我們還站在他老爹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想不到,這個傢伙已經敢大喊大叫了。

  「太子殿下,您還在這裡呀,皇上正急等著見您呢。」就在我躊躇的時候,李德全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解了我的圍。

  太子胤礽自然是不能違抗聖旨,只能甩下我匆匆走開。

  然而就在我也準備開溜之際,李德全卻攔住了我。

  「太子剛剛問了你什麼?」李德全問。

  「太子什麼也沒問。」我抬頭,說假話的時候,面不改色。

  「是嗎?那你跟太子說了什麼?」感覺上,李德全的目光似乎在這一刻鋒銳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平時不露聲色的總管流露出如此的神情。

  「奴婢沒說話。」我說。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李德全是松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我可以離開了,我福了福,像平常一樣,一步一步的往自己的屋子走,竟然沒有回頭的勇氣,直到我進了自己的屋子,關上門,才發覺,裡面的衣服竟然潮濕了。

  那天康熙父子究竟說了什麼,我並不知道,只是第二天在圍房的時候,幾個新來的宮女在小聲說昨天中午皇上發了很大的脾氣,連晚膳都沒進,今天臉也陰沉沉的。

  又隔了幾天,就傳來太子感染風寒的消息,康熙沒說什麼,只是叫了請脈的幾個御醫問話,又細細看了看方子。足足又隔了三天,才命四貝勒、十三阿哥幾個去探視。

  我知道,康熙已經原諒了他這個寶貝了幾十年的兒子。

  幸福的定義是什麼?這個問題我曾經無數次的問過自己,也問過很多好朋友,然而,沒有一個真正讓所有人信服的答案。

  不過在那青澀的韶華里,大概覓一位英俊多金的白馬王子,總是每一個灰姑娘的夢吧。

  曾幾何時,我也曾有過那樣單純的夢想和生活,如今,卻只在夢中了。

  一夢醒來,入眼便是新貼的紅紅的窗花,昨夜呼嘯的北風不知何時已經住了,床頭擺放的,是新裁的宮衣,軟軟的錦緞,銀白的底,繡著枝枝紅梅,這才憶起,竟是又一個春節了。

  過了今天,便是康熙四十五年,轉眼間,竟然已經是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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