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四五


  丟下書,趴在枕上,流年往事竟然依舊歷歷在目,原來,自己從就不曾忘記過,原來,自己也沒有想的那麼灑脫,原來,這樣萬家團圓的日子裡,我也是如此地害怕孤單。

  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淚,也不知過了多少的時間,只在朦朧間覺得有一隻手在身後輕輕地撫摩著我的長髮。

  頭自枕中抬起,入眼的是溫和的笑容,那雙深沉似海的眼眸,正深深地凝視著我,裡面寫滿的是關心和愛憐。

  我聽見自己的心在悠然長歎,胤禩,這一刻來的為什麼是你?

  沒有問他怎麼脫身出現在這本不該他出現的地方,只是任由他用手指小心地擦去我臉上未幹的淚痕。

  剩下的時間裡,我們幾乎沒有說過話,只是安靜地坐著,彼此相望,直到我的愁緒終於在他沉靜溫柔的目光中如水汽般地蒸發了。

  於是,寂靜的屋子裡回蕩起我輕輕的笑聲,胤禩的反應是馬上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沒發燒。」我好笑地打掉了他的大手,下一刻,人卻被拉得猛地一轉,跌進了他的懷中。

  「真的嗎?我看不像,不然怎麼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他的聲音悶悶地發自我的身後,輕輕的呼吸拂過我的耳朵,好癢。

  「哪有。」抵賴是我的長項。

  「是嗎?沒有嗎?」他的聲音有點危險地傳來。

  「沒有!」我側頭笑著看他,卻看到他的頭一點點湊了過來。

  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感覺他的吻輕柔地落在了我的眼上:「那,這小兔子一樣的紅紅的眼睛,是誰的?」他壞壞地問。

  「……」我笑而不語,只是掙脫了他的懷抱,退開幾步,站在一邊歪著頭看他。

  「婉然。」他叫我。

  忽然發現,原來婉然這個名字,雖然沒有我司徒曉的名字來得響亮,但是,經由一個這樣的聲音喚出來,竟然是可以這樣婉轉輕柔。

  「還沒問你,這個時候怎麼回來了,不是該在慈甯宮吃飯嗎?」我故意不理他的呼喚,也不去看他的臉,實在是因為他的目光和他的聲音這一刻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讓人臉紅心跳。天呀,臉紅心跳,我一定是瘋了。

  「你猜猜看。」他回答得含糊無比。

  我愣了一下,心想,難道是得罪了他老爹被趕了出來?

  估計我狐疑的神色,還是洩露了我的想法,胤禩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走進一把拉住我,卻忍不住敲了敲我的頭「你這小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我沒有挨駡,不過是偷溜出來一會兒罷了,現在也要過去了。」

  「為什麼要溜出來?」我想不明白,這個時候不是該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好好表現一番才對嗎?怎麼會溜到我這來?

  胤禩淡淡的笑容始終浮在嘴邊,這時卻有些無奈似的輕輕擁住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溜出來,婉然,我只是很想見你,很想這麼擁著你,我是不是瘋了,剛才坐在慈甯宮,我一直告訴自己,再等等,明天我早點過來就可以看到你,但是這麼想著,腳卻不聽使喚,就這麼自己又跑了回來,婉然,我生病了。」

  把頭埋在胤禩懷裡,笑容卻從未曾消失,一種從心裡湧起的笑意控制著我的所有神經,是的,我很想笑,不知是為了什麼。

  晚上終究還是失眠了,因為我的心、我的思緒轉動個不停,手裡一塊溫潤的和田白玉已經被我看過了不知多少遍了,上面刻著四個我不認識的篆字,胤禩曾輕輕念過:匪石匪席。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正月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初九,這一天是十四阿哥的生日,早晨起來心裡多少有些悶悶的,那塊金閃閃的表依舊走得準確無比,只是一年間的種種變化卻總是讓人始料未及的,我當然沒有再繡一個荷包,因為我找不出一個這樣做的理由。

  清早起來,因為不是當值,也沒事可做,草草地吃了口飯,想起昨天碧藍說看到御花園的梅花都結了花苞,盛放也只在這幾天,就準備去折幾隻回來插瓶。

  出了宮門,風是清冷依舊,不過其中卻似乎有了些許暖意,這幾天雪總不斷,天地間自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心情也豁達了很多。進了御苑西門,風帶了一陣陣清淡的花香,原來一夜之間,梅花竟已爭相盛放。

  曾經也學過畫梅,老師畫的永遠是嫣紅的一片,而我卻獨愛白梅,愛那「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的情致。不過這裡的梅花卻清一色是紅的,也不是那樣明豔的紅,在白雪世界的映襯下,那紅是一種剔透與晶瑩。

  走近了細細地觀賞,昨夜的雪在花瓣上留下了點點潔白,忽然佩服曹雪芹,竟然能寫出收集梅花瓣上的雪烹茶這樣讓人垂涎的文章來,不過,這在我看來,簡直不是人幹的活,花瓣上只那麼星星點點的雪,要收集一罎子,天呀,那是什麼工程呀。

  看了一會兒之後,我還是決定趁著自己還沒有覺得寒冷,早點折上幾枝回去的好。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我選好了一枝,果斷地伸手。

  用力……沒動,再用力……花枝柔韌地彎了下來,但是沒斷,一鬆手,反彈了回去,連帶著彈了我一臉的雪沫子,手被粗粗的樹枝紮得生痛,但是,花枝依舊。

  好頑強的生命力,是誰說花開堪折直須折的,其實花也有生命,雖然終究不免凋零,但是,它卻依然寧可選擇頂霜冒雪地傲然盛放,也不願和我回去那溫暖的小屋,只為我一人吐露芬芳,氣節如斯,倒叫人欽佩了。

  我自笑了笑,退後幾步,放棄了折枝插瓶的想法,決定只在這裡欣賞就好了,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該被尊重,人是這樣,花亦然。

  「婉然,你是婉然吧。」就在我望著梅花獨自出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個柔柔的聲音。

  「你是——」我習慣地轉身,臉上掛上了笑容。

  眼前的女子身上穿了件滾著白狐狸毛邊的斗篷,裡面隱約露出的卻是一件粉紅色的織錦棉袍,梳了個小小的兩把頭,插了幾隻釵子,正扶著一個宮女的手,站在距離我幾步遠的地方。

  那容貌——有些眼熟,不過,一時也想不起來了,不過倒是個標緻的人兒,年紀也不大,總有個十五六的模樣吧,有宮女服侍,想來也不是普通人,只是該如何稱呼呢?

  「看了福晉也不行禮?」正在我努力地想這究竟是哪一位的時候,一旁站的宮女沉不住氣了。

  福晉——嗯——誰的福晉呢?我冥思苦想中。

  「不必了。」我還沒想明白,她已經自己開口了,更好,本來就不想行禮呢。「你是婉然,我知道你,」看我依舊一臉的問號,她停了停還是說,「我……是十四阿哥的側福晉。」

  我恍然大悟。

  原來……難怪覺得眼熟呢,原來真的是見過一次的熟人,雖然那次見面在我的記憶中是難以忘記的羞辱,不過這樣一個嬌柔的美人,自己卻毫無印象,也不應該,於是我趕緊抬頭,重又打量了她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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