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三〇


  遞茶的時候,眼睛無意地一抬,就落到了胤禩含笑的眼中,溫暖的眼神,任何時候都有讓人如沐春風般的舒服感覺,卻又偏偏那樣的清澈又幽深,只要一看進去,就恍惚的有迷失之感。

  待到傍晚下來回到屋中,心裡總是有些說不出的牽掛,活動活動有些酸痛的腳踝,終究是不能安穩地坐在這裡,就決定出去走走。

  天竟黑了下來,也難怪,入了秋了,白天雖然悶熱依舊,但是白晝漸漸縮短,黑夜越來越早的到來也是不能避免的更替。我卻是喜歡這樣的夜,天沒有完全黑透,只是朦朦朧朧的,讓人浮想聯翩,天上有明月星辰為伴,地上卻少了走動的宮人,能安靜地享受這難得的平靜,真好。

  心裡一直惦記著御花園的那幾株桂樹,良妃宮裡的那兩株已經是花瓣紛落,不過十天沒見而已,竟不能等了,難怪人們要說花開堪折直須折的話了,但願御花園的還肯等候,讓我再賞一回。

  徑直走著,幸喜沿路也沒遇上什麼人,就在我覺得腳又酸痛起來的時候,總算是進了花園。

  桂花樹就在一角處,轉個彎就能看到了,我不覺加快腳步,卻冷不防身後有人猛地拍了我的肩頭一下。

  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刺激和驚嚇,第一反應永遠不是驚叫,而是快速的行動。這不,我嚇得跳起來的同時,手臂向後一揮,輕鬆地就命中了身後的目標。觸手柔軟,上好的料子呀。

  「啊!」身後的人發出了一聲很輕的叫喊,隨後便沒有了聲音。

  我在同時回頭,下弦月,周圍的光線比較幽暗,但是,我也看清楚了,身後幾乎貼著我站著的人是十三阿哥胤祥。

  此時他一臉驚訝地揉著自己的胸口,看來我這一下還挺實的,難怪我的手也在隱隱作痛。

  看到我流露出了後悔的神情,胤祥放下了自己的手,淡淡地笑說:「婉然,我發現,每次遇到你總是會有意外的驚喜,怎麼你跟別人就這麼不一樣呢?」

  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胤祥,總是有止不住的憐惜的感覺。也有好些日子不見了,連小他兩歲的弟弟,也馬上要成婚建府了,他的婚姻大事,卻連提都沒有人提。這樣的夜晚,他一個人在花園裡閒逛,身邊竟然連一個提燈籠照路的人也沒有。

  這些日子在宮裡,我發現,女人八卦的本事一點也沒有受到有效的遏制,每天關於宮裡各式各樣主子的新聞,都會源源不斷地被傳播開來。我對八卦不太有興趣,但是,耳朵卻比別人「長」一些,走過路過,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多少也聽了些。

  這其中,就有好多關於胤祥的。

  今天是太子背不出書,師傅卻罰十三阿哥代跪,明天是哪個宮裡的有頭臉的奴才給了十三阿哥臉色,後天……花樣和說法是層出不窮的,但都是嘲諷,嘲諷一個還沒有奴才有體面的主子。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這些年來,胤祥是怎麼一路走過來的,只是,每每想到他眼眸中的那種倔強和一種深深的自卑,就覺得難過。

  我知道,看著他的時候,我不能流露出同情,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自尊心強得很,又到了叛逆期(不知道古代孩子有沒有叛逆期),不能受到太多的刺激。何況,他現在需要的也不是同情,而是力量,能支撐他勇敢面對未來風風雨雨的力量。

  雖然我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找到那種力量,但是,至少我知道怎麼才能讓他暫時開心一點。

  「十三阿哥,你怎麼會在這裡呢?」在還不瞭解情況之下,問個最簡單的問題總沒錯吧。

  「那你呢?這麼晚到這裡來做什麼?」被問了回來。

  「我,來看花呀!」我作陶醉狀。

  「花?我來了好一會兒了,沒看到有什麼特別的花呀。」十三阿哥撓了撓頭。

  「這就是典型的熟視無睹,不就在那邊……咦?」我正舉手讓他看後面,卻忽然發現,早前開得正好的桂花樹,此時竟沒了一個花朵。

  我快步走了過去,一個花朵都沒有了,雖然昨天夜裡下了好大的雨,然後又吹了一夜的風,也不至於一朵不剩呀?那枝頭間的片片潔白,那悠遠的香味,那月宮裡最美麗的傳說,竟然經不起這一場風雨。

  不知為什麼,心裡一酸,眼睛裡片刻間霧氣彌漫。

  胤祥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我的身邊,看我癡癡地在樹間尋找著,半晌終於開口說:「婉然,你怎麼了,不過是桂花而已嘛,今年謝了明年還會開,你為什麼要這麼難過?」

  「難過?我哪有,只是有點感慨罷了。」我嘴硬地說。

  「什麼感慨?」他悶悶地問。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落無尋覓。」我一時感觸,念出了一句也不記得出處的詩來。

  等了很久,積累了一肚子關於落花的感慨詩句,但是,身邊的人卻一徑地沉默,害得我無處發揮了。

  我有點著急,總不能站在這裡自言自語吧,側目一看,卻愣了。

  站在一邊的胤祥,像是陷進了回憶中,目光直直地盯著桂花樹,眼睛裡卻流光閃動。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些什麼,更不知道面對一個十六歲孩子的眼淚,應該用什麼樣的言語安慰,只好按照我的習慣,在一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卻故意不去看他。

  那清澈終於從他的眼中淡去,當他可以重新面對我的時候,我從他的眼中讀出了感謝。他和我一樣,是一個滿肚子話要說的人,只不過,我這滿肚子的話,全是吹噓自己博學多才的廢話,而他的卻是,怎麼說,總覺得那是好多辛酸的眼淚。

  拉著他,找了塊乾淨的石頭,我一屁股坐了下來,我的腳脖子要斷掉了,好酸也有絲微微的痛。胤祥看我坐下,卻依然站著不動,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等到他有些遲疑地終於坐下,我才說:「有什麼話,憋在心裡會失眠的,說吧,今天免費借你傾倒垃圾。」

  「……」胤祥的眼裡全部是問號。

  「我是說,我很樂於傾聽。」我破天荒好脾氣地解釋了一下。

  「婉然,你可……可真與眾不同。」等了一會兒,胤祥才艱難地說了一句話,我比較笨,也不知這算是誇我還是什麼,不過,就當是誇我好了。

  「怎麼這麼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