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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九


  一瞬間鳳知微險些以為是自己忍不住開口拒絕,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那個女聲是慶妃的。

  天盛帝愕然回首,慶妃已經撲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在他腳下。

  「陛下……」她微微喘息,抓著天盛帝的衣角,滿臉驚惶畏怯,卻一時並不開口說話,只將眼神裡無限驚恐向天盛帝傳遞。

  天盛帝本要發怒,然而看她這畏怯嬌弱神情,心中一動,語氣出口時便軟了些,卻還是有幾分不耐煩,「什麼事?」

  「陛下……」慶妃嗚咽,在天盛帝耐性的巔峰時刻恰到好處的開口,「……大妃不能嫁楚王!大妃是大成餘孽!」

  「什麼?」

  一片低低驚呼裡,天盛帝眉毛抖了抖,怔了一刻卻怒道:「你胡說什麼,是不是又拿以前的事來說了?當年鳳夫人已經證明了知微是她的女兒,你還想翻舊賬!」

  鳳知微目光閃了閃,盯著慶妃,心中急速的思考著對策,只有她知道此刻慶妃不是翻舊帳,而是真正的圖窮匕見了。

  「臣妾豈敢翻舊賬……」慶妃抱著天盛帝的腿,涕淚連連,「……陛下,臣妾昨夜確實一時糊塗,做了偽證,卻也不是為了自己,昨夜金羽衛指揮使曾經偷偷找過臣妾,說懷疑鳳大妃才是真正的大成餘孽,但殿下因為對大妃心有所屬,一直袒護大妃,指揮使每次要對大妃進行查探,都被殿下有意無意所阻,指揮使擔憂殿下為女色所迷不顧江山社稷,便要先困住殿下,求臣妾相助一臂之力……陛下,臣妾擔心有人不顧大局有人狼子野心,私下密謀危害我天盛江山,危害我賢德聖皇……所以才……臣妾有錯,但錯在……太愛陛下啊……」

  滿堂寂靜,人人瞪著眼睛聽著慶妃哭訴,哭聲細微嬌弱幽幽寂寂,既不讓人覺得吵鬧心煩,又讓人從心底生出憐憫,覺得我見猶憐,字字泣血。

  鳳知微倒抽了一口涼氣,此刻也不得不佩服這女子,反應之快和做戲功夫都爐火純青,這麼快便感覺到自己情勢不利,先下手為強,一番為自己翻案的說辭,倉促之間竟是天衣無縫!

  換誰都要被打動的吧?

  她抬眼瞄向天盛帝,果然皇帝臉色有些發沉,頰上肌肉細微的抽搐著,似在急速的思考,卻依舊有些反應不過來,但聽著最後那句話,眼神一暖,明顯已經被感動。

  半晌他沉聲問:「既有苦衷,指揮使怎麼不向朕辨明,又要逃脫?」

  「臣妾不知……」慶妃抽噎,「……許是他其實也有私心,只是矇騙臣妾也未可知……」

  「那麼他說大妃是大成餘孽,也有可能是矇騙你!」

  「陛下!」慶妃抬頭,「他給了臣妾證據!」

  鳳知微眉梢一跳——證據?哪來的證據?長熙十三年大成餘孿案,血浮屠和娘李代桃僵虛虛實實,早已將所有的證據都引向了鳳皓身上,現在連他們手裡都沒有自己身世的證據,慶妃有?

  「哦?」天盛帝眼神一凝,「拿來!」

  慶妃抬起頭,一霎間從皇帝眼底也看見了警惕和懷疑,心中涼了一涼——今天這證據只要掏出來,她自己便也染上懷疑,作為一個內宮妃子,知道這麼多事也會被天盛帝所忌,但是她的敵人就是眼前這兩個,只要今日必死一擊殺了他們,將來她還是有機會慢慢挽回陛下的心。

  不破不立,捨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她當然知道萬一這殺手鐧治不死鳳知微,自己就真的沒了退路,但她對自己有信心,對手中的東西有信心!

  「陛下。」她咬牙,一絲獰笑浮上唇角,斜眼瞥著鳳知微,慢慢從懷裡掏出一方杏黃的小包,小包有點陳舊,看上去像是擱了很多年,但是質地很好,隱約可見細密的暗龍紋,邊角有點暗色的痕跡,有點像陳舊的鮮血。

  鳳知微的心,跳了跳。

  「陛下請看。」慶妃將那錦緞小包解開,抹平,眾人目光一凝,原以為是小包裡有東西,此時才發覺,那小包本身,是一方錦帕。

  杏黃錦緞,邊角鳳紋,錦帕右下角有「月宸宮制」字樣,繡工精緻。

  「月宸宮是大成末帝淑妃的宮殿,也就是傳說中,誕下大成末代皇子的那一位妃子,皇宮被攻破之日,這位妃子吊死宮中。」慶妃輕輕道。

  「那又如何?」天盛帝並沒有看出什麼端倪,皺眉問她。

  慶妃唇角噙一抹冷笑,將手中錦帕一翻,斜著一個角度拿起,迎著陽光,道:「陛下再看。」

  天盛帝湊前一步,眯著老眼看了半天,才隱約看見錦帕中間若隱若現的一排銀線小字。

  「辛辰、……庚午、丙子,愛女芳辰,月宸宮慶。」

  生辰八字的月份,被血污所染,已經看不見了。

  「陛下……」慶妃陰惻惻的聲音飄入天盛帝耳中,「大成遺孤,其實是個女兒哪!」

  鳳知微心中一震,天盛帝霍然回首,眾臣臉色大變。

  內閣重臣們隱約知道當初的大成遺孤案,當年大成淑妃生產,無人知道男女,起先金羽衛的目標就是這位鳳大妃,但是後來多方查探,找到當年月宸宮的奶娘和鳳皓的生辰八字金鎖,才確認被人故布疑陣,誤導了方向,皇嗣是個皇子,最後著落在鳳皓身上賜死。

  難道真真假假,迂回曲折,其實還是被人牽著鼻子墮入迷魂陣?

  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鳳知微,鳳夫人只一子一女,也直承了庇護大成遺孤的罪名,如果鳳皓不是皇嗣,那豈不是……

  「陛下!」鳳知微面不改色,坦然跪前一步,「臣婦什麼都不知道,但臣婦只想問慶妃娘娘一句,這錦帕從何而來?當真是當初大成宮廷遺物?這錦帕內藏暗字的繡法,似乎是傳說中的『隱線亂潺』繡法,據我所知,這繡法可是西涼歌舞技行獨擅的技藝,西涼舞女名動天下,穿上以這種針法制作的舞衣,會更添神秘虛幻之美——娘娘出身西涼,想必也十分擅長?」

  「西涼歌舞行分舞、技、術、藝四種,每種各不統屬。」慶妃冷笑,「本宮當初在西涼,是最尊貴的清倌舞娘,專心學舞,再無閒暇學技,大妃你還是別枉費心思,意圖栽贓了。」

  「臣婦不知意圖栽贓的是誰。」鳳知微淡淡道,「娘娘當初入宮,從西涼也帶來不少舊日姐妹,她們都未曾學舞,想必技、術、藝也有精通者?哦,說句閒話,聽說『眾芳樓』頭牌閑雲姑娘,也是西涼出身,除舞之外,繡工也是一絕,經常有繡品送呈後宮,娘娘用過她的東西嗎?」

  慶妃臉色變了變,閑雲自然不是簡單的頭牌,「肉蒲團」勢力就在青樓,那不過是她的暗探而已,不想鳳知微連這個也知道,這是在威脅她——我也知道你的老底。

  「閑雲的繡品各宮都有使用。」慶妃冷然道,「但是這和大成餘孽案有什麼關係,大妃你東拉西扯的到底想要幹什麼?」

  「不過是想……」

  「夠了!」

  一聲低喝打斷了兩人的唇槍舌劍,天盛帝終於發怒,老皇臉色陰沉,咻咻喘氣,目光陰沉的在兩人間掃來掃去,充滿憤怒和懷疑。

  憤怒今日才發現這個妃子的厲害和心機,懷疑當初那場驚動自己心扉的甯安宮一幕,不過是個多年的騙局。

  鳳知微閉上嘴,心中緊張的思量接下來的應對,慶妃手中有這東西是她也未曾想到的,她狗急跳牆,她卻不能亂了陣腳,所以她並不自辯,只一味將慶妃捲入渾水,與其急急的找不存在的證據證明自己不是大成後代,不如攻人先攻心,只要皇帝對慶妃也起了疑心,那麼這個妃子的指控,自然不成立。

  她心中盤算著如何拖慶妃下水,驀然聽見一聲細細的傳音。

  「撞慶妃。」

  這聲音聽來極熟悉,鳳知微眼前一亮。

  天盛帝冷冷注視著兩人,開口道:「來人——」

  「慶妃娘娘你真是蛇蠍之心臣婦不過是當初沒有應你之請幫你聯絡外臣你便懷恨在心時時處處想要抓臣婦把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到底是要怎地當真要了我這條命陪你就是——」鳳知微驀然跳起,一大串話轟得眾人暈了暈,轟得趕上來的衛士停住腳步,眾人呆滯裡她蹦得飛快,一個箭步飛竄,當頭就對慶妃胸前撞過去。

  慶妃再想不到深沉多智的鳳知微竟突然如潑婦般發作,一驚之下下意識便要使用武功拍向鳳知微天靈,突然想起自己武功可不能隨意展露,可不要上了鳳知微的當,趕緊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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