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三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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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廊柱上的雕刻,很簡單,是兩座城門,兩座牌坊,兩座高臺,兩兩相錯,無聲矗立在飄落的大雪中。 「那一年大雪,我從南海追著你的腳步趕回帝京,」寧弈的聲音也像那畫上微雪沉涼,「緊趕慢趕,終究是遲了一步,那天你從正殿出,過九龍台,經玉堂大街,越神水門,出永寧門,離京。而我,自長安門入,過神水門,經玉堂大街,入九龍台,回京。」 他的手指,緩緩沿著那兩條相交相錯的路線遊移而過,畫出一個不交集的圓弧,「你看,只差一步,只差一處,便成不了一個圓滿的圓,生生錯出了一個斷層,卻不知道何年何月可以修補完整……知微,我只但望,我們之間,不要再這般相遇而擦肩而錯。」 鳳知微的手指,也像他一般,無聲順著那條悵然的線路走過一遍,恍如那年,聖纓郡主遠嫁的隊伍,和南海欽差回京的隊伍,近在咫尺而錯身而過。 隨即她微微一笑,站起身,環視這十八廊柱,一瞬間她閉上眼睛,似乎想在這夜月色梨花下,將這一幕深深銘記。 等到甯弈站起身時,她已經睜開眼睛,依舊是那樣迷蒙而又清明的眼神,笑道:「看看內殿吧。」一轉身,當先進了殿。 殿內自然是錦繡帳幔,熏籠寶鼎,極盡華麗之能事,鳳知微得了提醒,並沒有太注意這些,目光在牆面一掃,又回憶了一下外面的地面,果然發覺層高有異,只是被那階梯遮掩,不是精通此道的大師,絕不容易發現。 她正在尋找下到下一層殿內的機關,忽然面前整幅的牆一分為二,下半截緩緩沉落,那樣巨大的牆壁突然降落,聲勢驚人,她駭然回首,笑道:「險些以為地震。」 寧弈站在她身後,立在月色光影裡,含笑相望,他身邊四面不靠,也不知道是怎麼打開機關的,鳳知微也不問,只對牆面降落後的地下看了一眼,道:「真是別有洞天。」 「我帶著你,不然只怕有機關。」寧弈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兩人步下階梯,階梯不過短短數截,迎面就是一座深紅色浮雕瑞獸的寬闊大門,寧弈輕輕推開,裡面的裝飾,竟然和上面一模一樣,只是空曠些,還沒放什麼東西,巨大的繡著人物戰爭圖景的深紅明黃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殿壁,奇異的是四面的牆,上半截是鏤空的,並不如想像中的黑暗,還有淡淡的光線透入。 「這殿雖然半掩地下,但設計的時候採取了轉折取光的辦法,可以收到外面的光線,聽見外面的聲音,如果不想被打擾,把那些暗窗關上就可以了。」寧弈指指上端的一些小窗。 鳳知微看著這設計,心裡又奇怪的掠過一個想法,覺得這殿說是避難所也不合適,倒有點像是……地宮。 這麼一想忍不住笑起來,自己都覺得荒唐,天盛帝的陵寢是早已選好了,在臨近山北道燕滸關外的燕滸山,數百位堪輿大師選中的最佳龍脈地,動工也有數年,怎麼會改到這裡,再說看著也不像啊。 寧弈偏頭看著她,問:「笑什麼?」鳳知微搖搖頭,繞過地毯走上前去,大殿空曠,只在盡頭側角垂著帳幔,她掀開帳幔,看見整面牆都是頂天立地的多寶格,上面什麼珍奇古玩都沒有,只在正中,放了一壺酒,那酒酒壺精緻奇異,看得出來是名品。 「這是我的私心了。」寧弈走過來,笑道,「這殿雖說造好了,什麼時候啟用卻還真是難說的事,我上次得了一壺好酒,先存在這地下,以後沒酒喝了可以過來取。」 「你怎麼會沒酒喝?再說你那酒量我看還是算了吧。」鳳知微笑笑,伸手去取那酒壺,寧弈笑道,「你饞了?那我們便現在喝了吧。」 「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喝醉了我還得背你回去。」鳳知微手指觸及那酒壺,又收了回去,她修長的手指在紫檀的多寶格架上拂過,道,「這裡倒是乾淨,有人進來打掃麼?」 「我們看過後,就要封閉了。」寧弈道,「本來應該奉請陛下前來看看的,但是陛下畢竟有了年紀,懶得動,只說知道了,這是皇家禁地,完全竣工後,除非陛下下令啟用或專門派人來,否則任何人都不許進來了。」 「看來我還算好運,好歹趕上趟看一眼。」鳳知微笑笑,寧弈伸手撫撫她的發,道:「未必,以後啟用,以你的身份,想要看機會多的是。」 他似乎有點累了,在地毯上順勢坐了下來,仰頭看著鳳知微,道:「我倒有點渴了,乾脆咱們在這把酒給喝了吧。」 鳳知微靠著多寶格架,笑著搖頭,道:「怎麼這麼饞嘴?不行不行。」寧弈瞅著她,拍拍身側地毯,道:「那來坐坐,走了那半天不累麼?」 鳳知微忍不住翻翻白眼,心想走什麼路了?一路騎馬,也不過看了這個密殿,這人真懶,找理由都在敷衍。 她在地毯上坐下,小心的離寧弈兩尺安會距離,寧弈看她那一臉防備的神情,倒笑了,也不說破,雙手枕頭躺在臺階地毯上,道:「把西涼的事給我說說吧,寧澄那小子正事不管,盡說些有的沒的,看著他那密信,真是令人火冒三丈。」 「得了吧。」鳳知微靠著臺階,仰頭看金碧輝煌的藻井,簡單的將西涼殺王之事說了個大概,又道,「你那寶貝護衛,公然跟蹤也就罷了,還偷我的畫,哎,是不是在你那?還我還我。」 寧弈笑笑,悠悠道:「那畫啊?魏侯墨寶舉世難求,我給裱起來,掛我書房牆上了。」 鳳知微「啊」的一聲,愕然道:「不會吧?沒有人取笑你眼光有問題?」 「怎麼會?」寧弈伸手一刮她鼻子,「陛下上次到我書房,對著那畫看了半天,完了問我,這是哪一種寫意新流派,看著怪眼花的,辛子硯當時在,虧他一本正經的騙老爺子,說是三清山祖師老爺子丹陽子的墨寶,圈圈就是太極,一堆圈圈就是一堆太極,啥時候把圈圈太極都看懂了,也就證道成仙了。」 鳳知微撲哧一笑,「辛院首好大膽子!也不怕欺君之罪?」 「陛下對他向來愛重,也知他性格放縱文人習氣,並不和他計較。」寧弈道,「他在邊疆監軍一年多,很辛苦,回京來瘦了一圈,陛下的意思,等他手上的《天盛志》編完,就升他入內閣。」 鳳知微靜靜聽著,寧弈又道:「這次你出使西涼,不墮國威,朝中有批居心叵測的,趁勢說要升你的爵位,我給攔了,我說出使他國揚我國威本就是使節應為,身為使節捲入他國內政卻還算是罪,仔細算來應該降罪才是,當時朝堂上很是辯論了一陣,最後陛下折中了兩邊意思,說功過相抵,你才繼續做你這個一等侯。」 鳳知微目光閃動,聽得仔細,半晌歎道:「還是你最懂陛下心思啊……以退為進,拿捏分寸毫無謬錯,恭喜殿下,放眼朝中,你再無敵手。」 「你錯了。」寧弈的回答讓鳳知微愕然回首,聽得他帶笑道,「配做我敵手的,還是有一個的。」 他似笑非笑,眼波流動,鳳知微轉開眼神,也沒有裝傻的去問是誰,輕描淡寫轉了話題,「這事算是殿下幫了我,我該怎麼謝你?」 「謝我啊……」寧弈拖長聲調,突然手一拍,驚聲道,「什麼東西!」 他手掌拍下的同時鳳知微也覺得身下一陣震動,地板似乎一斜,她身子不由自主傾向寧弈那邊,大驚之下她下意識去拔腰間的軟劍,手剛到腰間卻被一雙手驀然按住,隨即身子一沉,砰的撞在了一人的懷中。 她一撞上去便知道上當,翻身要躍開,寧弈已經動作很快的將她緊緊攬住,笑道:「……怎麼謝我?嗯……以身相許如何?」 他的手指掐在她腰間軟麻穴,鳳知微努力抗拒著不讓自己因為身體的軟而化在他身上,一邊用肘抵著他胸膛,一邊臉色微紅的恨恨道:「半年不見,越發無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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