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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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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東西,我想在座,一定有人認得。」鳳知微進殿來第一次說話,聲音清冷。 底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臣,砸吧砸吧嘴,顫巍巍道:「這是先帝五十大壽時南方幽火郡郡守送上的龍目黑耀石啊,據說是從海外搜羅得來,普天下只此一顆,先帝十分喜歡,曾經親手把玩,還曾……」 「還曾什麼?」呂瑞立即問。 「這事我也記得,」另一位老臣也道,「當時先帝把玩這寶石,說這東西普天下只此一顆,他要留給子孫後代,當時正好……密妃懷孕,先帝還說……要賜給未出生的皇子……」他突然抬頭看看寶座上的顧知曉,眼神一呆。 「這個鎖片!」頓時又有一人驚呼,「我見過!就在先帝出巡前一個月,他命內務司打造了這個鎖片,式樣是先帝親自選定,左龍首右鳳尾,我當時是內務司副總管,鎖片打好,是我親自奉給先帝的,先帝說,等皇子降生,再刻上生辰八字……」 幾個人都是西涼重臣兼老臣,真正的從龍建國一言九鼎人物,三人這話一出口,眾人都色變。 有人還不明白這代表什麼,大部分卻已經懂得了這話裡的意思,都駭然看著寶座上的顧知曉。 難道……這孩子…… 攝政王的親信們都露出焦躁之色,一邊看殿外一邊大聲道:「誰知這東西是真是假?各位不要被這人迷惑視聽!先治他擅闖金殿之罪!」一邊悄悄聚集到呂瑞身邊,低低道:「大司馬,王爺怎麼還沒到?您看這事,要不要……」說話的那人,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呂瑞凝眉盯著階上,一邊心中歡喜魏知手中的證物竟然比自己想像得還有力,一邊裝做滿面愁容,緩緩點頭道:「是,事情不大對,不能讓魏知說下去,一個他國使臣,竟然異想天開來我西涼金殿指摘皇嫡之事?真是荒唐,我這就派人進來殺了他!」 眾人都點頭,呂瑞眼底閃過一絲陰狠之色,一揮手,立即有大批侍衛沖進殿來,攝政王的親信們圍在呂瑞身邊,都舒展了一口氣,一個武官獰狠的指著殿上鳳知微,道:「把那個胡言亂語衝撞我皇的狂徒給我拿下!把那膽敢座上龍座的臭丫頭給我拉下來摜死!」 「是!」 齊聲響應之後,流水般的侍衛直沖入殿,快速站到了攝政王親信們的背後,那些人愕然回首,連聲催促,「你們站這裡做什麼還不趕緊上去……哎喲!」 堅硬的刀劍鏗然一響,齊齊頂在了他們的背心,連呂瑞的後心,都頂了一個。 滿殿裡頓時又是一靜,眾人為這瞬息萬變的情勢驚得又是一呆,只有幾個反應遲鈍的老臣還在嚷嚷:「那東西我認得,是真的……」 呂瑞「大怒」,霍然叱道:「你們這是幹什麼!」 「我們不做什麼,但望我朝皇裔正統大白天下而已!」忽然一個男子越眾而出,對一直呆在一邊的小皇帝一躬,又不卑不亢的向呂瑞一禮,才道:「剛才天盛魏侯舉動雖然無禮,但拿出來的黑耀石鎖片,卻似乎實實在在是我西涼皇室信物,在下的意思,但有什麼,讓魏侯先說個明白,如何?」 「你一個小小言官,算什麼東西,由得你來指手畫腳!」呂瑞一聲斥駡,那人昂首不睬,呂瑞罵了半天,無奈的扭身,和身邊一起被制住的其餘攝政王親信道:「別著急,且看著,攝政王馬上就到,這些人別想翻上天去!」眾人無奈,只得應了。 呂瑞一臉悻悻之色,目光一閃卻露出笑意,這人出身貧寒,後得他資助中試,官至禦史,向來是他暗中的忠心下屬,本就是他特地安排在這時辰出來唱反調的。 他心中痛快——只要攝政王不在,其餘人自然以他馬首是瞻,行起事來著實方便! 只是心底還是有些不安,眼角頻頻掃向殿門方向——辰時一刻了!攝政王不要及時趕到才好! *** 辰時一刻。 花神廟裡兩大巨頭正談得歡快。 赫連錚手說口比,和殷志恕大談互市的益處,又和他大倒苦水,說天盛表面上待呼卓部親厚,實際上一直掐著呼卓的經濟命脈,所以他才捨近求遠,尋求和西涼合作云云。 殷志恕認真聽著,不時問一兩句,看似問得漫不經心,其實句句都在點子上,好在能到赫連錚和他這種地位,誰也不是省油燈,赫連錚答得滴水不漏,殷志恕聽著,也覺得無懈可擊,只是心中總覺得赫連錚來得突然,隱隱不安。 這種不安在他看到時辰已經過了辰時一刻的時候,越發擴大,他想了想,突然迅速結束話題,笑道:「王爺,這等大事,總不能你我便在這花神廟站著一遭便談好,王爺不如先下榻敝府,咱們慢慢再商量如何?」 「哪來那麼多麻煩的事?」赫連錚揚眉,一臉的奇怪,「我可沒空在你這裡住,我草原還有一堆事呢,攝政王,你要知道,我來,就是最大的誠意,我們草原漢子,說出來的話就是射出來的箭,再沒有收回的道理,我信得過你,你也該信得過我才是。」 殷志恕心中暗罵,遇上莽大王了,哪有一談判便要人家表態的道理?但赫連錚目光灼灼盯著,還真就是你不表態我不走的架勢,想走,又不捨得拒絕,猶豫了一下道:「大王的提議互惠兩地,自然是好,只是千里迢迢,一旦交易開來,如何叩開天盛一路森嚴的國境?」 赫連錚笑了起來,寶石般的眼眸異彩閃爍,心想這下子可以慢慢說了,一把扯住了殷志恕的衣袖,哥倆好的摟著他的肩,指著遠方天盛方向,慢條斯理的道:「哪,兄弟,聽我跟你說……」 花神廟赫連大王拉著新認的哥們慢慢的給他分析如何越過天盛國境互市,大儀殿鳳知微已經將那金鎖片交給幾位老臣鑒別完畢。 最後一位趕來的是宮中內務府承造司的司官,當年這鎖片是他親自督工打造,御批過的圖紙還在,拿出來對照,完全無誤。 那個姓趙的司官最後恭恭敬敬將鎖片遞上,沉聲道:「此乃熹安十六年春,內務府承造司禦制金鎖片,建國至今承造司只造此一物,辨認無誤。」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鳳知微和顧知曉身上,一個老臣咳嗽了一聲,吃吃道:「魏侯,那是敝國的金殿龍座,您是不是……下來說話?」 「抱歉。」鳳知微笑容可掬的拒絕,「在下需要在殿上,保護貴國陛下。」 她這句話一出口,眾人雖然都猜到一些,但依舊露出聳動之色,目光齊齊向寶座上一直端坐不動的三歲女孩看去。 顧知曉抱著籠子,抿著嘴唇,眼神放空,直勾勾看著殿外虛空處,眾人看著,都覺得小小孩子在這般森嚴場面前能有如此定力,看起來確實不凡,倒是一邊傻得話都不會說的皇帝,比起來有點寒磣。 「魏侯何出此言?」還是那個挑大樑的禦史,出面來一搭一唱。 「閣下應該問在下,這鎖片是哪裡來的。」鳳知微淺笑,指指顧知曉,將那年南海豐州碼頭上撿到顧知曉的經歷說了,末了道,「眾位應該都聽說過我國南海事變,只要稍一打聽就應該知道我這義女確實是那時收養的,這鎖片,當時就掛在她脖子上。」 幾位見過鎖片的老臣互相看了一眼——當年先帝曾明確說過,這會是賜給皇子的信物,但是幼帝登基後,從來沒有見他拿出來過,這個疑問,存在他們心底,也有很久了。 「如何證明?」呂瑞突然冷笑一聲,「也保不准是你偷了我皇的鎖片,拿來招搖撞騙呢?」 「是啊是啊,你一個他國使臣,介入我西涼皇裔大事,用心叵測!」攝政王黨羽們立即一陣附和。 「對啊,我一介他國使臣,無緣無故為什麼要介入你國政務?」鳳知微笑眯眯的看著底下,「我為什麼要在你們皇帝剛剛降生跑來偷走這皇家金鎖,然後等到三年後才跑來搞事?我一個使臣,身邊只有幾千護衛,我跑來你西涼境內面對幾十萬大軍鬧事?我可想不出為什麼,要麼這位大人,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 那人窒了一窒,半晌惡狠狠道,「你自己知道為什麼!」 鳳知微哈哈一笑,拍了拍那龍座扶手,感歎的道:「什麼好東西?又不是我坐,我值得為這個冒生死大險,在敵國介入皇權之爭?你問我為什麼,現在我就告訴你為什麼,我為的是一個母親,為的是她的苦心孤詣能夠獲得回報,為的是她數年裝瘋隱忍終能得見天日,為的是她能和親生女兒最終相認,而不是就此錯身而過,遺恨一生。」 她手一抬,遙遙指向殿前,道:「密妃娘娘,來見見你的知曉吧。」 呂瑞身子震了震,眾人霍然回首,便見兩名男子扶持下,荏弱的女子,自斑駁的日光光影裡,緩緩走來。 她似乎收拾過了,衣裳簡單而乾淨,日光照著她的臉,是一張蒼白的小小的臉,下巴尖尖,越發顯得細長眼睛裡瞳仁鳥黑,看人的時候像深井,她一開始走過來的時候,似乎還有點不適應這氣氛場合,但當她跨進大儀殿高高的門檻的時候,步伐已經穩定,眼珠子偶而一轉動,便有精芒一閃。 眾人看看她,都有些恍惚,這位先帝寵妃,在場的重臣大多數都見過,後來聽說她瘋了,眾人在心底都不禁為紅顏薄命而哀歎過,如今三年後再見,都覺得似她又不似她,相似的是容貌,不似的是眼神裡那種淩厲的決然。 不過看看她再看看座上的顧知曉,才發覺果然有七八分容貌相似,還有些更細心的人,從顧知曉分得比較開的雙眉上,找到了先帝的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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