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三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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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囊打開,啪的掉出一個本子,釘得整整齊齊的紙,還用麻紙做了封面,封面上還作了畫,著色新鮮大膽,筆意鬼斧神工,寧弈辨認了半天才認出來——春宮。 狀如鬥雞毫無風情的春宮圖下,是寧澄歪歪扭扭題寫的書名《西涼夢華錄》。 寧弈盯著那封面和題目,險些便沒將這部神作給摜到地上,看了半天,才耐住性子翻開。 第一頁赫然是「顧南衣和萬花樓頭牌纖纖之蓮花秘史」。 擂圖:一朵畫得更像南瓜的蓮花。 寧弈本來在喝茶,看著看著便趕緊咽下口中的茶,把茶盞迅速放下拿開一邊,擱得遠遠的。 他看著那一堆「個人看法」,看著寧澄那些「某人不知道有沒吃醋、顧南衣開竅了」之類的不懷好意的見解,眼睛微微的眯了眯,並無寧澄希望看見的怒色,卻有種針尖般的尖銳之意,微微的冷,也有淡淡的睥睨。 第二頁,「顧南衣迅雷不及掩耳之襲胸事件」。 插圖:一對站在門檻上紮胸的男女。 甯護衛的畫藝十分了得,所有的人物圖,不管什麼姿勢什麼神態,看起來都像鬥雞。 寧弈抓著神作,把事件和個人看法看了三遍,開始咳嗽。 雖然那畫畫得很神奇很不在狀態,他似乎也不想多看,但偏偏就忍不住還是看了兩遍,然後將臉掉開。 掉開的瞬間,他眼神裡有極細微的異光一閃而過,有點像怒氣,又有點像在思索。 宮燈下那歪歪扭扭的畫光影變幻,恍惚中似乎那一幕鮮活在眼前,寧弈皺皺眉,立即唰的翻過那一頁。 第三頁,字體尤其大些,用了紅色顏料寫的,血淋淋的漲眼睛,題目也很驚悚,「惡護衛誘人轉山,忠寧澄慘遭滅頂!」 插圖:好大一攤紅色的爛泥坑。 甯弈對某護衛悍然要求不幹的訴求理也不理,倒是將目光著重在有些字眼上落了落,他這回的神情微微凝重了些,撐著額頭仔細思索了一陣,半晌,閉上眼睛,微微歎息一聲。 他眼神裡一瞬間有種悵然無奈的意味,很深,很遠。 第四頁,「西涼龍江驛最是那一舔的風情」。 插圖……這回不是甯澄大畫家那振聾發聵的畫技,換了另一種振聾發聵——寧澄貼了好大的一張紙,屬於鳳知微的親筆作畫。 他還是很有毅力的把那幅魏侯至今唯一的名作給偷了出來。 畫紙好好封著,他在上面寫:殿下,這是鳳知微的畫,這是鳳知微的畫哦,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出來的,你看完還得還回來給我,不然顧南衣發覺我偷了一定會閹了我,我冒了這麼大險,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可憐見的前面幾封信你一定被打擊摧殘得厲害,這哥畫一定可以讓你開懷,我絕對相信你會被這畫振聾發聵,對了,看信時有在喝茶嗎?請一定把茶盞挪開,弄髒了畫我還是會被閹的。 寧弈看著這一堆羅哩囉嗦的,眼神裡透出笑意,心想鳳知微的畫還確實沒見識過,她棋藝不錯,每次和陛下對弈都能保持三輸一贏,字也不錯,在朝中可保持中流水準,想來畫也是一樣,控制在一個不絕頂卻也不寒磣的範圍內,或者比自己想像得更漂亮些? 這麼想著便帶了幾分喜悅,小心的去拆那疊起來的畫。 畫一點點鋪開…… 隨即…… 尊貴深沉喜怒很少形于色的楚王殿下,生平第一次的呆在了那裡…… 窗縫裡漏進秋夜的風,「絕世名畫」在風中瑟瑟顫抖,畫上那一堆大圓圈中圓圈小圓圈,像一團亂冒的金星在眼前飛舞。 半晌寧弈才狠狠吸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吸進午夜涼風還是別的原因,突然開始不斷的咳嗽。 一邊咳一邊顫抖著肩。 一邊顫抖著肩一邊將那精彩萬分的《西涼夢華錄》趕緊推開。 一邊趕緊推開那讓人想死的「個人看法」,一邊迅速的鋪紙磨墨。 準備給混賬護衛,就這本《夢華錄》回信。 卷三 殿前歡 第三十六章 洗洗睡吧 靜夜無聲,書房幽謐,深黃燈光照上潔白壓紋鑲金邊信紙,其上字跡剛勁挺秀,逸興橫飛,一行行唰唰的從筆尖流出。 「字呈《西涼夢華錄》撰文大師甯澄先生足下: 此書已閱三遍,掩卷思之又思,想甯先生自幼相伴本王,也算看著你長大,怎麼就沒發現先生如此大才,既工詩文,又善書畫,詩文金星亂冒,書畫群魔亂舞,鬥雞圖畫得也好,確實很像鬥雞。 如今看來,你只做護衛實在屈才,等你西涼這一趟差回來,我派你去河內莊子裡去當莊頭,那邊鄰國南摩國,最是不通教化桀驁不馴貧窮荒涼,想來只要先生一到,神書一宣,必望風披靡,從此河山拱手相讓,我國版圖擴張之大業,便仰賴先生大才了。 書已誠懇拜讀,只有四章,卻章章經典,跌宕絕妙,令本王急於「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尤其「個人看法」,令人歎為觀止,拍案叫絕。 如此,本王對先生的「個人看法」,也有點小小的「個人看法」,現厚顏呈上,懇請先生不吝賜教。 其一:關於「顧南衣和萬花樓頭牌纖纖之蓮花秘史」。 個人看法一:天底下沒有誰比你更不是東西。個人看法二:此蓮花案已移交本王,先生大可不必費心。個人看法三:本王只要有機會打發你便成。個人看法四:本王手癢了,先生你小心。個人看法五:你上次一個月都泡在鳳仙樓,我以為你在追求小鳳仙,還想著幫你給她贖身,難道不是?你只是在寫作?那就算了。個人看法六:無。 其二:關於「顧南衣迅雷不及掩耳之襲胸事件」。 個人看法一:有點對。個人看法二:有種人的反抗你看不出來的。個人看法三:本王沒哭,但本王覺得可能你快哭了。個人看法四:你說為什麼呢?個人看法五:本王突然覺得,把你開出楚王府,也是小事。個人看法六:先生你確定你真的不需要我命人快馬加鞭八百里加急催你放下寫作事務想辦法立即去河內做莊頭? 其三:關於「惡護衛誘人轉山,忠寧澄慘遭滅頂!」 個人看法一:至於我信不信——反正不信也得信。個人看法二:你終於聰明一回。個人看法三:你不知道偷窺便是罪?個人看法四:本王會將你原信轉給鳳知微,嚴厲控訴她對你的陷害行徑,這是分內之事,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你不用謝我。個人看法五:河內莊子歡迎你。個人看法六:很好。 其四:關於「西涼龍江驛最是那一舔的風情」。 此篇無個人看法,本王讀完之後,已經寫好了將你派往河內莊子的文書,並要求給你高粱米飯管飽,粗布棉襖禦寒,本王對你情深意重,本無需你感激涕零,但想來以你之忠誠厚道,一定惶愧不安,要相謝本王,但是你身上上到汗巾下到鞋墊,都是本王的,萬沒有拿本王的東西再來送本王的道理,本王思來想去,決定勉強就收下你送來的這副畫,你也不必等驛馬給你送回了——送來送去什麼的,最沒意思了!好了,先生,就這樣,你可以洗洗睡了。」 八百里加急,送出楚王殿下有生以來最長的一封對下文書,徹夜燈火照著那人支額沉思的清絕容顏,淡淡笑意裡也有淺淺憂思。 那些掠過他長髮的風,穿越萬里疆域,盤旋在異國土地,再次吹動某處密室的幽幽燭火時,已經變得輕細而小心。 室內人說話,也輕細小心,宛如耳語。 「……西涼聖武十七年年末,宮中唯一懷孕的密妃生子,當時陛下正好巡遊南境,不在宮中,臨行前將國務交托給我和另外幾位大臣,並命皇弟禮親王代為理政,陛下多年來子嗣不旺,早先的三子四女全部夭折,密妃的這個孩子很受重視,按說陛下趕得及在密妃生產之前回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密妃早產,皇后說密妃早產是因為衝撞神靈,要給密妃遷宮,又請了欽天監的人,算了說屬兔陰人不得出現在產房之側,密妃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正是屬兔,當即被趕到了冷宮,一個臨產孕婦給她遷宮,自然是不妥的,密妃折騰了三天三夜才生產,天快亮的時候,嬤嬤說生了皇子,而密妃……」呂瑞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鳳知微望著他的眼神,心中若有所悟,卻聽他緩緩道:「受了太多苦,神智從此就有些不對了。」 鳳知微怔了怔,倒沒想到那妃子居然還能活下來,這種奪嫡大事,一條人命算得了什麼?呂瑞卻長籲了口氣,道:「你不要小瞧密妃,西涼諸年來皇子連連夭折,最大的也沒活過七歲,密妃能在這種情形下懷孕並安然到臨產,本身就是極大的本事,她出身西涼北境,家族血統……比較特別,便是她的瘋,我至今也是存疑的,只是沒法見她一面確認而已……話扯遠了,還是說那之後的事,那晚嬤嬤出門報說生了皇子,等在殿外的皇后正要進去看,皇子突然不見了!」 「不見了?」鳳知微一怔,「怎麼可能?」 「是啊。」呂瑞苦笑,「滿殿的人看著,怎麼可能,然而就是那麼不見了,事後皇后大怒,拷打在場所有人,所有人都說密妃生產後有大出血傾向,她神智似乎也很昏亂,在殿裡亂嚷亂叫,眾人慌亂中都去瞧她,而抱著皇子準備給皇子清洗的嬤嬤,突然跌了一跤,等爬起來,孩子就不見了。」 鳳知微突然想起當初宗宸收集給自己的情報,提過西涼國主駕崩皇太子繼位一事,當時宗宸猜測西涼國主死了已經有陣子,只是密不發喪,便問:「國主回來後,知道這事,什麼情形?」 呂瑞臉上突然一陣抽搐,半晌苦澀的道:「國主……不知道……」 「什麼?」 「國主在巡遊邊境時發痰厥中風,當時奉駕巡遊的大臣不敢聲張,一邊繼續巡遊一邊發加急文書回朝,由攝政禮親王找了個理由促駕回宮,回來後國主就沒醒過。」 「但是時間不對啊……按時間推算,一年半後,貴國主才駕崩,這麼長時間沒有上朝,難道朝中就沒有議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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