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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四


  御林軍雖然不敢立即執行皇帝命令,但是也不敢完全聽而不聞,前排箭手齊刷刷一跪,人人張弓拉弦,滿弓如月,吱吱嘎嘎的拉弦聲響衝破這一刻寂靜,四面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顧南衣將女兒淡定的抱到了自己背上,冷冷的看著那些箭手。

  西涼小皇帝唇角露出一絲興奮而得意的笑意。

  攝政王卻皺了眉,正要做一個手勢,忽聽一人道:「賠禮嘛,好辦。」

  說話的自然是鳳知微,她好像沒看見那些劍拔弩張的箭手,施施然上前來,行到西涼小皇帝面前,微微彎身打量著他。

  她那姿勢很有些奇怪,說行齊吧,不像,倒像是大人打量孩子的居高臨下神情,攝政王眉頭一皺,正要提醒使臣無禮,鳳知微卻已經一個好大的躬彎了下去,「天盛使臣魏知,見過西涼皇帝陛下。」

  那孩子抬起頭,迎上鳳知微目光,只覺得那目光水汽幽幽,似含笑卻又似陰冷,突然生出點緊張,下意識往攝政王懷裡縮了縮,又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有點畏縮的抬頭看攝政王。

  攝政王在他耳邊悄悄道:「說使臣遠來辛苦,免禮」

  那孩子還沒來得及學舌,鳳知微已經笑道:「陛下應該說。使臣遠來辛苦,免禮。」

  「使臣遠來辛苦,免禮……」那孩子呆了呆,跟著說了,說完又覺得不對勁,再次扭頭看攝政王,鳳知微根本不給他詢問的機會,笑道:「按說本不該今日在這場合陛見的,禮節粗疏之處,請陛下諒解,三日後陛見,再容我等從容禮拜——剛才那事,小女年幼無知,誤傷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那孩子似懂非懂的聽了,隱約聽懂是在賠禮,嘴一撇,道:「她打我!我殺她!」

  「她是打你了……」鳳知微微笑湊近一步,「但是何必非要殺人解氣呢?陛下身邊本就沒幾個孩子,殺了多可惜?殺了有什麼意思?您要真生氣,我看還不如讓她做您幾天伴當,要打便打,要罵便罵,想怎麼處罰就怎麼處罰,不是更痛快?」

  西涼小皇帝怔在那裡,慢吞吞的理解著鳳知微的意思,覺得這個提議聽起來比殺人要好,這麼凶的丫頭,以前從來沒見過,要是自己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多好玩!

  攝政王聽見這一句,怔了怔,萬萬沒想到鳳知微竟然是這麼個提議,可轉念一想這也不失一個好辦法,小孩子氣性雖然大,也不過一陣子的事,一刻鐘前要死要活,一刻鐘後喜笑顏開的多了是,先把眼前的緊張局面緩解,然後再相處相處,那一點小摩擦自然不算什麼。

  他瞭解小皇帝,也就是地位崇高的孩子慣有的嬌縱,今天難得吃了這麼大虧,孩子的強性子上來,硬要阻止反而不可收拾,畢竟皇帝的身份在那裡,如今魏知自願將養女送進宮暫且陪伴陛下,自然再好不過。

  他心裡還別有一層想法——他的壽辰還有半個月,八月的時候是皇帝誕辰,到時天盛使臣應該還會滯留,最起碼天盛這批人要在這裡呆一兩個月,如今大越安王和長寧藩王都在,這個魏知留在這裡,如果能自願將養女送進宮暫住,等於交了個把柄在他手裡,何樂不為?至於那孩子性子倔傲,小皇帝未必能占上風,他可不管。

  「既然如此。」他笑道,「只是委屈令愛了,魏侯放心,令愛在宮中絕不會少了一根毫毛去,若有人敢動她一分,魏侯儘管找本王問罪。」

  「有攝政王這句話便成了,能相伴陛下,是小女的福分,何來委屈?」鳳知微笑笑,到了顧知曉身邊,顧知曉盯著她,道:「你剛才說什麼?」

  「剛才生氣不生氣?」鳳知微在她耳側問。

  「很生氣。」顧知曉語氣嚴肅,重重點頭以表示程度嚴重。

  「我給你個解氣的辦法。」鳳知微悄悄道,「哪,你去陪那個小混賬,先別發火,聽我說完,我會安排人保護你,不用怕誰會欺負你,你可著勁欺負他就是,真是的,踩我家顧知曉,不想活了麼!」

  無良的姨娘無恥的教唆三歲孩子,三歲孩子聽得兩眼生光,也悄悄道:,我籠子可以帶去不?」

  「猴子不要帶,籠子和你的貓頭鷹小七可以帶。」鳳知微道,「籠子我和你一起改造的,你該知道哪些是殺手哪些只是嚇人,你記住,嚇人可以,殺手絕對不可以,你出事,會害了你爹,明白?」

  「明白。」顧知曉立刻嚴肅的大力點頭,「不會害爹爹。」

  「不行。」這回說話的是顧南衣,「不能她一個人。」

  鳳知微踮起腳尖,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顧少爺皺皺眉,狐疑的看看鳳知微,不說話了。

  這邊顧知曉聽見她爹不能留下來,立即改了主意,「不去,要和爹一起。」

  鳳知微彎下身,也悄悄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顧知曉眨巴眨巴眼睛,居然也閉上嘴。

  父女倆對望望,都在想鳳知微給對方說了什麼,怎麼一下子這麼好說話了,還沒來得及通氣,鳳知微已經把顧知曉抱了過去,幹脆利落往皇帝身後的嬤嬤懷裡一塞。

  那嬤嬤便是先前抱著皇帝的那個,一直站在角落裡,不錯眼珠的看著顧知曉,此刻鳳知微突然將顧知曉塞給她,她愣了一愣,久經歷練的宮廷嬤嬤,一瞬間竟有點手足無措感覺,鳳知微已經沖她笑了笑,又指指顧知曉,道:「拜託嬤嬤了。」

  那嬤嬤手一伸,將有點彆扭的顧知曉抱住,下意識點點頭,鳳知微已經帶著使臣們向攝政王告辭,攝政王一路送出昌平宮外,到得門口,各自上了車馬,轆轆車聲裡鳳知微掀開車簾,果然看見大司馬呂瑞的車子,和自己同路。

  她隔簾對呂瑞笑了笑,道:「大司馬,剛才殿上鬥酒,您的酒量可真是讓本侯大開眼界,看您那模樣,怕是再鬥酒詩百篇也不在話下,在下斗膽,可否請大司馬再賜教一二?」

  「有什麼不成?」呂瑞的眼睛斜斜飛過來,如女子一般細緻婉轉,「前方不遠,便是在下府邸,便請侯爺移步,再續前席?」

  兩人隔著各自馬車車簾,呵呵一笑,一副有種繼續的樣子,隨即放下簾子,一前一後,相跟著往大司馬府而去。

  下車入府,行到內三進,呂瑞的神情做派,已經和昌平宮中截然不同,一改懶散冷傲面貌,神色凝重急匆匆前行,四面不斷有人出面施禮,再在他手勢下無聲退去,看得出呂府氣度極為森嚴。

  一直進了內書房,又進了內書房密室,呂瑞才施禮讓座,深深一揖道:「魏侯,先前得罪了。」

  鳳知微回禮,笑道:「大司馬何故前倨而後恭也?」

  「前倨者,不得已也。」呂瑞笑道,「後恭者,魏侯當受也。」

  「哦?」鳳知微一笑,「大司馬為攝政王左膀右臂,西涼第一重臣,為何還需要這麼謹小慎微,當堂做戲?在下又有何功勞,當得大司馬一躬?」

  「魏侯大概不願信我。」呂瑞苦笑,「也是,我知道我的名聲,不外乎奸臣之名,只是身外之名,倒也不必計較那麼多,此事不提也罷,今日斗膽相邀魏侯來此,實在只為問一句話。」

  「請講。」

  「據聞魏侯養女,當初是在南海境內一處碼頭無意中拾得?」呂瑞神情隱隱幾分急切,「魏侯可否告知,令愛撿於何處?當時何等情狀?可有什麼隨身印記?」

  一直沉默坐在一邊喝茶的顧南衣突然抬頭,鳳知微卻只無所謂的笑笑,道:「大司馬何有此問?」

  呂瑞凝視她半晌,苦澀的點點頭,道:「我不說個清楚,想來魏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我實言相告,既如此,我也不怕將我這西涼一場宮闈秘事,和魏侯全怕托出,想來以魏侯為人,定然不會宣之於第四人之口。」

  鳳知微笑眯眯答:「大司馬看人自然是不會錯的s」

  呂瑞無可奈何的看了這個琉璃蛋兒一般滑溜的十八歲侯爺一眼,慢慢的喝了口茶,又將四面門窗重新檢查了一遍,才坐了下來。

  暗室內燭火幽幽,明滅顫抖,將那人皎若女子的容顏照得沉黯不定,而眼神閃爍,漾起細碎而悵然的光。

  他似乎是在思考措辭,又似乎在平息內心起伏的情緒,半晌緩緩開口道:「事情要從我西涼聖武十七年年末說起……」

  西涼大司馬府密室裡燈火幽幽,三個人圍坐聽一段秘不外宣的西涼秘聞,天盛楚王府書房內燈火通明,楚王殿下入夜已深,猶自伏案批文。

  來往小廝都躡手躡足,生怕驚擾了殿下思考國家大事。

  殿下確實是在思考大事,不過不是國家的。

  案頭五辮蓮宮燈明亮,照著一個薄薄的加了七道火漆的錦囊,包裹得嚴嚴實實,單看這東西的密封程度和加緊程度,是個人都得以為那是關係國家興衰的絕頂機密軍國要務。

  燈下甯弈單手支額,淡淡注視那錦囊,心想寧澄那東西越發混賬了,就算和鳳知微有關的事需要嚴加密封從專門渠道八百里加急,也不用上七道火漆吧?這要萬一被哪國探子當成軍國要件拼命搶去怎麼辦?

  楚王殿下腹誹了半天,伸手掂了掂錦囊,頓時又皺了眉——這麼重?不過是叫他將鳳知微近況揀要緊的回報,他以為是寫章回體小說?

  心裡直覺的有些不好的預感,他也起身,關好門窗,才坐回去打開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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