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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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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殿前歡 第二十五章 心有靈犀 她全力撲出的身形如出膛炮彈,在半空呼嘯出一條青色的線,刹那間撞到了寧弈身前,寧弈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看她這樣不要命的撞過來,下意識伸手去攬,道:「你聽我說——」幾個字還沒說完,鳳知微已經到了,人在半空手腕一振,黑光一閃,一道細而長的光影直繞向寧弈咽喉,四面空氣都因那嘶嘶作響的震動似乎在變形,勁風卷得兩側的人紛紛走避,為這不留餘地的出手都面色震驚。 此時寧弈背靠船舷,人們再一讓,便都站到了他對面,只看見鳳知微背影瞬間便到,看到光影籠罩下的寧弈,目中閃過怒色,一絲猶豫之後,手一抬,弩弓暗光一閃。 利箭破空,和狂風怒卷的鳳知微不同,破空之聲尖銳,如一線利針,穿透四面的罡氣,瞬間割裂。 然而對敵之境,猶豫便是生死之事,針尖雖利,卻慢了一刻,破不了渾然之勢,光影一亮又暗,血花一濺。 「砰。」 鳳知微重重撞上寧弈。 兩人之間,一道淒豔霓虹驀然濺射,炸開在船舷上方,眾人眼簾之中。 「哢嚓。」 船舷經不住這般大力,霍然斷裂,寧弈向後一倒,落下前狠狠扯住了鳳知微衣袖,兩人糾纏著,翻翻滾滾落下去。 「砰。」 又一聲悶響,人體毫無回旋的撞擊在滿是淤泥的灘塗上的聲音。 一直捂胸靠船舷而立的顧南衣突然撲過來,一腳掃下了裝著顧知曉的那只桶,隨即自己也跳下了船身。 他天水之青的衣袂在船舷邊一閃便不見,半空裡灑落幾點血滴。 悶響過後,恢復寂靜。 眾人泥塑木雕般怔在船上,為這瞬息萬變的驚心動魄而失神,從鳳知微對寧弈出手到顧南衣相隨跳船,不過幾個呼吸的瞬間,眾人卻都生出滄海桑田的茫然感,驚變一瞬,事態翻覆,像看著高樓矗立,刹那間坍塌無痕。 太震撼,反生出不真實感,人們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是好。 二皇子也怔在那裡,從看見寧弈鳳知微之間血花爆起的那一刻便怔住了,此時維持著半張著嘴的表情,直著眼看著那缺了口的船舷。 原想著那個辦法不過離間一下,不想這三人間果然暗潮洶湧,竟然好像心結已久,印象中魏知深沉也狠辣決斷,如今一看比想像中還狠,難怪當初白頭崖大捷,被俘大越還能回來。 他一直呆在一個很難攻擊的死角,讓人重重保護著他,身前身後足足站了十幾人,圍著個水泄不通,此時只能透過人縫看那個方向,聽著底下毫無動靜,不知那兩個死敵現在怎樣了,不禁心癢難熬。 要一個陰謀得逞的人不去看他的成果,那是很難的。 二皇子想了想,揮揮手。 他前方的人散開,護著他大步過去。 船舷缺口處,有人試圖先擋在他面前,二皇子笑駡一聲:「蠢貨,這樣擋著本王怎麼看?」一手將人撥開,又道:「船高,人掉下去後這個距離,誰也夠不著傷我,你們在我身後護著,小心船上那幾個困獸猶鬥。」 「殿下放心,那幾個都呆了。」一個屬下笑起來,用下巴指了指怔在那裡還沒反應過來的寧澄,另一個屬下很小心的將一面盾牌遮在二皇子前心位置,以免底下有人沒死會對他出手。 幾個女子過來,當先的一個脫下面罩,擦了擦汗,露出宜嗔宜喜的嬌媚笑容,嬌聲笑道:「還是殿下好計,令敵手自相殘殺,不然我姐妹對上那個顧南衣,只怕難免要留下命來,您看,雪兒還受傷了呢。」 二皇子心情很好的壞笑著,湊過頭去道:「額頭傷了?我給吹吹?」一邊撅著嘴唇去吹,一邊順手在那女子水蛇般的腰上捏了一把,引得那女子嬌嗔低笑,推他一把,卻又立即牛皮糖般的粘上來,幾個女子嬌笑著將他團團圍住,二皇子大笑著,左擁右抱,其他人識趣的帶笑退到一邊。 二皇子攬著美人,靠著殘破的船舷,探頭一看,便見底下灘塗中,鳳知微壓在寧弈身上,兩人的武器都被震開落在一邊,顧南衣落在他們稍遠的地方,桶裡爬出來的顧知曉正抱著他哇哇大哭。 二皇子看得目光發亮,手一揮,對前方葦塘外做了個手勢。 一直包圍著葦塘的士兵,立即將手中火把往葦塘一扔,烈火熊熊燃燒,數條火龍,自葦塘邊沿四面包抄而來。 二皇子一直手扶船舷,手一揮,手便短暫的離開了船舷。 便是那一瞬間。 「砰。」 他身後幾個女子,突然齊齊抬腳,踢在他屁股上! 幾個武功了得的人突然大力踢出,二皇子又在船舷邊緣,當即「啊」的一聲身子便倒,他驚惶中拼命去抓身側的船舷,然而那個依偎在他懷中的雪兒,冷笑著抱住了他的手。 擋在身前的盾牌被撞開,二皇子驚呼著落下去。 灘塗上。 一直壓著寧弈的鳳知微,突然翻身暴起! 自下而上,寒光如曳尾流星爆射而出,像地面激揚呼嘯起一條天矯的飛龍。 飛龍昂首,直奔落下的人身。 「嚓。」 長劍從前心入後背出,借著墜落的巨大衝力,將二皇子捅了個對心穿,一線血泉,激射三丈! 再啪的一聲灑落船身,在深黑色船身上塗抹出一片豔紅淋漓,沿著那些水浸出的皺痕緩緩瀉落,像一勇破裂的江山輿圖。 鳳知微半空冷笑抽劍,她滿面血點,看來甚是可怖,卻擦也不擦,冷笑著迎著二皇子瞪大的已將渙散的眼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落下的身體重重摜在了灘塗上。 二皇子砰然墜落,在淤泥裡掙扎扭動,胸口血洞裡汩汩流出鮮血,眼睛卻始終瞪得很大。 鳳知微劍尖一抖,幾滴鮮血飛快的順著凹槽滑下,落在二皇子臉上,長劍明光如初,倒映她浮波浩淼眼神。 她嘴角一抹森然的笑。 「想不到我敢就這麼殺了你?」 蹲下身,長劍劍尖拍拍二皇子的臉,她淡淡道:「可我必須殺你——為韶寧受到的侮辱,為南衣留下的病根。」 她將劍淡定的纏回腰間,無所謂的走開去。 遠處呼嘯聲起,水面上隱隱轉出江淮水師的船隻,岸上,蹄聲驚天動地而來,原本包圍葦塘的二皇子手下的士兵惶然轉首,便看見一色紅纓如跳躍的火苗,在地平線上拉開深紅的波浪,鐵甲耀著明光,黑壓壓驚動煙塵。 二皇子躺在冰涼濕滑的灘塗上,身下葦草一色殷紅,他瞪大眼攤開四肢,用渙散的眼神看著頭頂高遠的藍天白雲,在模糊的視線裡不斷旋轉,越轉越快越轉越遠,像那些剛剛還寫在嘴角笑容裡的美好夢境。 他看見船頭上幾聲嬌笑,幾個女子決然跳下。快步行到寧弈身邊,向他躬身施禮,他努力的轉頭,卻也不知道自己轉頭到底要做什麼。 有冰涼的袍角,緩緩拂在他染血的臉頰,他呼吸急促起來,認得這衣袍是誰的。 袍角一動,他那韜光養晦心思深沉的兄弟,半蹲下身,俯下清雅絕豔的臉龐,那麼平靜的看著他,用看路邊陌生死屍一般的神情。 隨即他俯得更近了些,華豔清涼的氣息深冷的罩下來,用一種近乎親昵的姿勢,俯在他耳邊,語聲淡而涼。 「……你用自己做誘餌來誘我,我也可以拿自己做誘餌來誘你……若不是我單身在此讓你有恃無恐,你怎麼肯親身來此?若不是我做戲墮船,你怎麼肯走近船邊?……詐人者,人恒詐之……我的二哥。」 二皇子望著他,眼神裡滿滿絕望和後悔,絕望這人心之險爾虞我詐,後悔倒不如不玩這出甕中捉鼈把戲,便實實在在策動虎威大營反攻帝京,痛痛快快打一場,死也死得舒暢,勝於此刻設陷反被陷,臥於這冰冷泥濘之上,將一生的最後一刻,活成了個笑話。 「幫我向三哥問好。」寧弈漠然的走開去,「我想他一定還在地下等你,等著還你當年誣告的情分。」 二皇子無人理會的躺在濕滑的泥地上,大睜著帶血的眼眸,四面被火卷起的熱風騰騰的撲來,火光裡那些早他而去的一生宿敵,獰笑而來,他的手指無力的在泥濘上痙孿抓撓,空自抓著了滿手荒涼的風,卻夠不著那人的袍角,他在越飛越遠的天際之下越沉越低,在最後的失重和沉沒前,他喃喃道: 「玩弄陰謀者,必死於……陰謀……」 「寧弈……我也等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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